第2章(2 / 3)

閩忠懿王,諱審知,光州固始人也。長兄潮,次兄圭及審知,軍中號為“三龍”。皆以唐末起兵,為黃巢部伍。巢敗,乃領其眾入泉州,旋自泉州複入福州。初,碎石僧為讖辭曰:“岩高潮水沒,潮退矢口出。”蓋言潮破福州陳岩,而審知終嗣其地也。潮當使日者視己兄弟,曰:“一個勝一個。”審知方侍其側,沾汗而退。審知性儉約,嚐衣。一日,褲敗,乃取酒庫 官袋而補之。又嚐使南方回者以玻璃瓶獻之。審知看玩久之,因擲於地,謂左右曰:“好奇尚異,乃奢侈之本。今沮之貴,後代無為漸也。”或雲延鈞僭立,以禦服被於審知之廟。審知寓夢於延鈞,責之,不肯服。

延翰,審知子也,襲父位,逾年而終。翰妻,博陵氏之女,性悍妒而殘忍。嚐以練縛姬侍而鞭之,練染血赤乃止。又置木掌摑人。一日盛署,天無纖雲,而霆電擊博陵,斃於中庭。或曰,忠懿暴終,博陵之鴆故也。

延鈞,審知次子。延翰殂,遂襲其位,無奇能。故其初數年,頗亦善守,比及季運,乃僭稱大號。號國曰大閩,改元龍啟。即位日,既被袞冕,遂恍惚不能自知。久之,方蘇。乃心許飯僧三百萬、繕經三百藏,尋而稍安,乃托其禮,複於諸寺賽,所許願文疏中明述其事。聞者哂之曰:“大閩之應天順人有如此者。”延鈞既僭位,改名鏻。鏻將死,有赤虹入其室,飲以金盆水,吸之俄盡。又芝生殿門。俄而遇弑。鏻死,金陵以閩人語訛戲之,因送綾遂以為花絹,意以鏻為綾,避其諱也。鈞初議僭號,不欲盡兼尊,欲為閩國皇。偽翰林學士周維嶽進曰:“陛下俗稱國皇,臣亦止稱翰林學。”又為赦書,有日行五十裏之說,聞者哂之。

延稟者,審知之養子,眇一目。人亦謂之獨眼龍,延鈞之兄也。翰既死,稟自泉州率兵而至。因延鈞為主,自還泉州,將行,謂鈞曰:“善守之,無煩老兄再至。”鈞憾其言,後因詐疾,以死訃於稟。稟複來,遂以兵迎於南台江,斃之舟中。取其首至,而責之曰:“果煩老兄再至矣。”因梟之無諸市。稟之子繼升、繼倫皆奔浙中。初,延稟自光山赴建州,入一山寺劫掠,有僧但誦《法華經》,見稟不起。稟怒,殺之。後常見僧現其形,細視之,乃延鈞耳。稟由是心疑,至是果驗其冤。

昶,本名繼鵬,偽封福王,即鈞之長子也。鈞既為皇城使李仿所弑,而立昶。昶遂改元通文。性狂狷,嚐欲練兵襲金陵。乃於殿庭設大砂羅,於射堋示眾曰:“一發中之,當平定江南。”射堋去庭階才五六十步,砂羅複甚大,果一發中之。其下皆賀,曰:“此一箭定天下矣”。遂發兵至於境上。金陵聞之無所詬責,但曰:“湣其有此大誌耳。”昶立,而忠懿王之勳舊悉屏去之,衙兵先號威武軍者,亦棄不用。威武軍,忠懿王之親兵也,以軍額而名之。因召市井屠沽輩,別立宸衛軍名,衣以羅襦銀帶,飲食之器悉皆中金所給,俸賜複數倍於威武。威武頗怒。一日,潛匣劍,遂取延義於私第而立之。延羲,審知第二十八子也。先時得罪於昶,昶囚之私第。有庭石一根。一日,有白煙一穗起於石上,久之方散。延羲懼,乃密召道士陳守元,即偽號陳天師者也,使禳克之。守元曰:“未必不為嘉兆也。”是夕,兵至其門而迎之。延羲謂昶使人收之,乃逃於廁中,久方出。

延羲即位,改元永隆,移書於鄰國曰“六軍踴躍於門前,群臣歡呼於日下”是也。延羲在位,為長夜之飲,煉銀葉為酒杯,以賜飲群下。銀葉即柔弱,因目之為冬瓜片,又名之曰醉如泥。酒既盈,即不許複置他所,惟飲盡乃可舍。自宗室洎宰臣而下,多以拒命見誅。嚐一夕醉甚,命其偽宰相李準棄市。而準方大醉,臥於市中,唯呼其婢春鶯而已。行刑者不敢殺,因致之他所。明日,延羲視朝,使召準。左右以夜來之命對之。延羲都不能知,乃急召,仍複其位。是日,又宴翰林學士周維嶽,複被怒下獄。獄吏拂榻而迎之曰:“尚書無苦憂。昨夕相公方宿此。今亦無恙。”既醒,果然。又嚐會飲極酣。侍者皆退,惟羲與維嶽在坐,因顧左右曰:“維嶽身軀甚小,而能飲如許酒。”左右對曰:“臣聞酒有別腸,非可以肌體而論之。”延羲欣然曰:“果有別腸。”即使拽維嶽下殿,將取別腸視之。左右善對曰:“今侍奉飲樂,唯維嶽最有殊量,取其別腸,是無可陪奉者。”延羲然之,遂獲免。其荒淫暴虐率皆此類。延羲末年,為偽客省使朱文進所弑。遇弑之日,延羲將與其偽妃上官,出上官之私第,首篸數花,自九龍殿褰簾而出。三為簾所拂,花墜於地。延羲複整花上馬,馬驚躍不能上者數四。既而不逾數步,為衛士以金槍而害之。閩人每出,衙仗必木為刃,以四金槍衛於馬前,至是乃以此為亂。王氏遂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