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笑腰就閃了,”蘇智搖頭,“準備過一段時間關係完全固定了再告訴你的,你居然就知道了。我以為你一心隻讀聖賢書,想不到兩耳也聞窗外事呢。”
蘇措“哢”一聲:“我剛剛送了禮物給你,你就開始嘲笑我了?”
蘇智一時沒搭話。兩人就這麼靜靜站在樹下。朝四周或者更遠的校園望去,到處都是一對一對的情侶,好像完全不怕冷似的,或手挽手在清冷月光下散步,或坐在花園裏的長椅上卿卿我我,愛情的氣息撲麵。來當真是情人節快到了,這股味道錯不了的。
蘇智把盒子扣在手心,沉吟問:“花了多少錢?”
“沒什麼,我可比你有錢多了,”蘇措搖搖手,“特別獎學金和實驗室發給的補助加起來可不少。白老師那個人,對學生真的沒話講。”
蘇智哈哈直樂,“那好,多請我吃飯。”
因為寒假期間的努力,蘇措在實驗室的工作接近尾聲,得到了開學的第一個周末作為假期。忽然閑下來,蘇措頗有些不適應,她想起自己的老習慣,帶上電腦愉快去到去圖書館看書,順便寫哲學研究會每個月一篇的文章。周末的圖書館平靜祥和,閱覽室裏坐了一大半,人人屏息認真閱讀,隻有翻動書頁的聲音。蘇措把黑格爾《哲學演講錄》擺在跟前,一邊看,一邊在電腦上記錄,渾然不覺時光如梭,不知不覺中一天的大半也就這麼過去了。
如果不是電話的震動,蘇措肯定意識不到時光流逝,一日已經走到了傍晚。她翻開手機蓋,走到走廊上接電話。
“有事?”蘇措壓低聲音調侃,“不用陪女朋友過情人節?我真來了你可別怪我破壞你寶貴的情人節。”蘇智在電話那頭“嗬嗬”地笑,說:“應晨說讓你過來跟我們一起吃飯。”
“她叫應晨?這名字真是好聽。”蘇措讚美。
不但名字好,人也不錯。容貌倒不算的最漂亮,但氣質非常出眾。她五官明朗大氣,笑起來有著小女孩般的狡黠。起初蘇措稍微有些意外,應晨跟蘇智曾經喜歡的那種千嬌百媚的女孩完全不同,簡直是天差地別。她在飯店外立了一會,走進去。
“等久了吧。真不好意思。”蘇措解下圍巾外套,同應晨招呼。
“不算久。你就是蘇措?”應晨問她,眼睛裏倒映著她的影子,“我想你今天可能會一個人,那多無聊寂寞,於是自作主張叫你來了,人多也會熱鬧許多。希望你不介意。”
“師姐你客氣了。”蘇措淺笑。正如她在打量這個未來的嫂子,這位未來的嫂子肯定也在不動聲色地給她估分。
“我看你才是真客氣,你是蘇措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應晨有種特別的魅力,一件事情從她嘴裏說出來,總能被賦予誠意和親切感。她脖頸纖長白皙,掛著蘇措昨天送出去的那條項鏈,她說話時鏈子輕輕晃動,一閃一閃,光彩熠熠。
為了熱鬧氣氛,蘇措看向蘇智,不懷好意地說:“蘇智,老實交代,師姐這麼漂亮,你是怎麼把人家騙到手的?”
“什麼騙?你用詞準確一點可不可以?”蘇智抗議,“雖然大學沒學語文課,但是你不能把漢語都忘了。”
蘇措撇撇嘴,應晨向蘇措一笑,“咱們不理他。”然後立刻與蘇措熟絡地聊起天,內容大都關於蘇智如何如何。
蘇智一旁聽到女朋友和妹妹在深入剖析他,自己半句嘴都插不上,隻得在一旁翻白眼表示無聲的抗議。
應晨是與蘇智同級,是外語學院法語係的。蘇措曆來盲目崇拜所有能把別的語言學好的人,她握著應晨的手,眼睛裏的光芒和神色恰如其分地表達了她的心情。
“語言一點也不難學。其實最初我也不願意學外語,”應晨笑著搖頭,“還不是因為爺爺爸爸逼出來的。小時候剛到國外,什麼都不懂,隻好逼著認識新朋友,學人家說話。不過奇怪,學著學著也就真喜歡了。”
蘇措對天悵然一歎:“我對英語的唯一要求就是,能用就行。我不想理解它。”
“應晨你有空教一下蘇措吧。”蘇智放下飲料,插了一句,“我妹妹就是個外語白癡。”
原以為這間披薩店最大的特點是貴,不消兩分鍾,蘇措迅速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原來這裏的披薩最大的特點是難吃。她以前吃過的披薩就已經夠難吃的,這家的難吃程度更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蘇措簡直不知道它的名聲是怎麼來的。可是這家店所有座位都是滿滿的,而且每個人似乎都吃得很香。蘇措努力學習他們愉快的神態,好讓自己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麼痛苦。
每個人當然包括麵前的蘇智和應晨。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句地交談著,說的都是身邊的人和事,應晨為蘇智把披薩切成整整齊齊的小塊,再夾到他的餐盤裏,蘇智笑著看她,目光那樣溫柔,是蘇措從來沒見過的。
蘇智和應晨今天是刻意打扮過的,都是湖藍色外套,白色大氣的毛衫。蘇措想,他們站起來在大街上走一圈,不曉得多吸引人的目光。
豈料她一回頭就看到更吸引目光的一對。陳子嘉和米詩從店裏的另一個角落走過來,沒有牽手,隻是並排而行。
蘇智招呼:“你們來了,快坐。”
蘇措頓時明白,這場碰麵肯定是事先約好的。蘇智陳子嘉這兩個人一個寢室,關係又那麼好,選擇在一個地方吃飯,也太正常了。陳子嘉看上去跟放假前沒有任何變化,氣色還是一樣的好,也是,不過一個寒假而已。
“蘇措你也來了?”米詩“噫”一聲,“你怎麼會在這裏?”
陳子嘉也是一怔,“阿措,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
“我也沒想到。”蘇措笑。
米詩抱住陳子嘉的胳膊,在沙發上坐下來,拿著菜單跟陳子嘉說要吃這個要吃那個,陳子嘉表情溫柔,一味地應承下來。
應晨歎息搖頭,“也就你肯慣她。”
陳子嘉說:“也就這麼一個妹妹。不慣她慣誰?”
剛剛米詩還笑得宛若桃花,此刻陡然變臉,“誰是你妹妹?我不姓陳!”
她聲音很高,而且尖厲,和平時那溫柔的聲音判若兩人,就連鄰近幾桌的客人都看過來。一時間大家都麵麵相覷,尷尬不已,本來還算開心的氣氛頓時陷入低氣壓狀態。
應晨知道米詩的脾氣,也知自己說錯了話,暗悔不已,小心翼翼地開口補救:“米詩,別生氣,我就是隨口——”
結果米詩一臉寒冰地咬牙,盯著陳子嘉不耐煩地揮手,“我沒跟你說話。”
應晨尷尬不已,蘇智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一臉不豫地正要開口,被陳子嘉一個眼色擋住了。恰好侍者送了冰淇淋上來,陳子嘉沉默片刻,極有經驗地拍拍米詩的手,“好了,吃點冰淇淋,消消氣。”
此刻米詩臉色稍霽,但還嘟著嘴。
蘇措心裏有數,她抓起大衣一邊往身上套一邊站起來,“我回學校了。”
這樣的氣氛下,沒有人試圖挽留她,應晨握一握蘇措的手,笑說:“還有,補習英語的事情,隻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蘇措送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能說出這番話,蘇措深深感激應晨。也許她是愛屋及烏,可她到底是做出了一個如此肯定的,這並不容易。
忙碌中總是時光飛逝,二月份一過完,立刻就到了三月。春天很快就來了,就像長了一對長腳。校園裏每一處都打上了春天的印記,在陽光裏歡快地舒展。蘇措一如以往地重複著以往的生活模式:上課上自習實驗室圖書館,忙得團團轉。在別人眼裏看來這種生活無疑是非常單調的,蘇措卻自得其樂。
而本場運動會就包括了兩所學校的籃球比賽,就像牛津劍橋的劃艇比賽一樣,運動會後西大和華大也搞了個所謂的籃球聯賽,是兩校學院之間的對抗賽。具體的熱鬧如何蘇措沒有感受到,課程越來越多,實驗室的事情接踵而至,實在無暇分心。不過每天聽到宿舍幾位美女熱情洋溢地轉播,蘇措也能感受到球場上絕對是盛況空間。
楊雪批評她:“你哥、陳子嘉都有參加比賽,你居然不去看,太不厚道了!”
蘇措回答:“我事情多啊,快要累死了,等他們進了半決賽再說吧。”
楊雪說:“哦,還有你們協會的會長也上場了,咱們學校法學院的主力啊。對了,本周末就是他們和你哥他們學院的比賽。值得期待啊。”說起來已經是滿臉口水的模樣。
蘇措好笑,說:“法學院的球技能期待嗎?”華大重理工,法學院是近年興起的,教學實力還不錯,但因為學院本身規模不大,體育水平向來受到質疑。
楊雪鄙視她,“真沒覺悟。誰看球技啊?看帥哥!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有那麼多帥哥圍著團團轉?手機天天關機,人家打電話到宿舍你都愛理不理的。”
蘇措裝沒聽見。
楊雪繼續沒好氣,“幫我們弄票!”
為了不讓楊雪的憤怒無限擴大,蘇措隻得乖乖從命,順帶著也給自己要了一張。蘇智在電話那頭陰陽怪氣,“噢噢,不到用時就想不起我這個哥哥了,”然後語氣一緩,“前排的那些位子畢竟隻有那麼多。不過,你問問陳子嘉,他那裏應該有。我叫他過來聽電話。”
陳子嘉一接電話就笑了,語氣帶著調侃:“難得你主動要什麼。”
蘇措笑嗬嗬,“其實就是票的問題,那個,我們宿舍的同學想去看——”
“是這樣,”陳子嘉聲音一頓,說,“我明天給你拿過來。”
蘇措大喜過望,“不用不用。我過去找你就可以了。中午可不可以?”
擱下電話,蘇措惡狠狠地瞪著歡呼雀躍的楊雪和盧琳琳,“你們可坑死我了。我又欠他一個人情。”
“欠就欠吧,大不了學白娘子以身相許罷了。”鄧歌半陰半涼地說。
蘇措腳下一絆,差點撞到床柱上。
“你不用吃驚成這樣吧。”楊雪嗤之以鼻,“我的話,還求之不得呢。”
“人家早有女朋友了,你們死了那條心吧。”一報還一報,蘇措笑得比她們還開心。果然她立刻聽到意料中悲慘的叫聲。她滿意地到桌前,打開了電腦。
第二天上午的課一結束,她就匆匆忙忙往西大趕過去。正是吃飯的時間,每條路都是人滿為患,蘇措隻得把自行車鎖在路邊,走到蘇智的男生宿舍樓下,她到得早了點,不過已經看到陳子嘉拿著票站在樓下。
“這三張的位子靠後一些。這張是蘇智留給你的,位子比較靠前。”陳子嘉解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