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古村(1 / 3)

我的古村

十月下小人著

我要為我的先人,我的長輩,以及我的鄉親們

立一座不高不矮的文字碑。

開篇

古村?為什麼叫古村呢?因為我們這兒的村莊太古老了,而且有許多故事,從北宋初年,趙光義與耶律氏的遼國就在我們這一帶爭土掠地,楊業楊老令公領兵與遼兵遼將殺得天昏地暗;到南宋,李剛嶽飛曾在這一帶抗擊完顏氏的金兵;到了元末明初,紅巾軍等地方武裝在我們這一代更像是風箱裏的檔風板,打過來,退回去,直搞得我們這一帶哀鴻遍野,餓殍滿路。到了七八百年以前,我們這兒己經是百裏無人煙,土地荒蕪,蒿草遍野。

在離我們村十來裏的地方,有一個村鎮叫馬回頭,這個村名的來曆是一個老幼皆知的故事:一個將軍帶著他的部隊從南向北打,打到這個地方,隻見屍橫遍野,蠅蛆橫行,四處看不到一個活人,喘氣的隻有紅了眼的野狗和天上的寒鴉。他叫手下去尋個人來問問情況,半天工夫他的手下才找到一個婦人,隻見這個婦人領著一個一兩歲的小男孩,懷裏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大男孩,將軍很是詫異:“為何抱大領小乎?”婦人用袖口抹了抹眼淚答道:“小的是我兒,大的是我侄,我侄已無雙親,豈不更可憐乎?”將軍仰天長歎:“此乃仁義之地也,不可再戰。”撥轉馬頭,命令部隊返回,有部下擔憂將軍抗令不遵會遭不測,將軍憤然應道:“吾命是命,民命不是命乎?”後來聽說將軍受到上司斥責,拔劍自刎了。

朱元璋滅元之後,推行屯田政策,下令讓人煙稠密的山西汾河流域向我們這邊大批移民,因此從朱元璋的洪武年間到朱棣的永樂年間,山西分幾批向我們這兒遷徙了大批移民。據傳我們是山西省洪洞縣老鴉窩村大槐樹底下的人的後代。窮家難舍,故土難離,我們的祖先們誰都不願背井離鄉,長途遷徙。明朝的官員們施詭計,耍陰謀,對百姓曰:“不願遷徙者到大槐樹底下,願遷徙者旁邊站。”願遷徙者自然是寥寥無幾,絕大多數的百姓都站到了大槐樹底下。軍隊用大繩把大槐樹底下的人們圈起,繩兩頭拴在馬尾巴上,官兵們揮舞刀槍,強行驅遷。這也符合朱家爺兒倆的性格,殘忍果敢,要麼不做,要麼做絕。我小時候和小夥伴們在一起玩,有一小夥伴說:“看看你的小腳趾蓋是不是兩半的?兩半的是山西移民,整個的是當地人。”結果我們這幾個小夥伴的小腳趾蓋都是兩半的。我們江家寨附近有餘家寨、王家寨、劉家集,往東就是趙家寨,再往東七八裏就是範莊,再往東一點就是馬回頭,如果用線條在地圖上把我們這幾個村連起來,恰似一條古兵器:長槍。

叫寨的村一般都不大,特別是我們村,現在才二百多號人,所有的男人都姓江,沒有一個雜姓,而且全村一個祖墳場,最南麵是一個窯樣的祖宗墳,往北三十米就是全村人的小墳頭,好像一隻頭羊領著夥子羊群向南走。劉家集稍微大點,現在六百多號人,別看離我們二裏來路,可現在和我們這幾個村不是一個縣,解放前不是一個區,日本鬼子和八路軍經常駐紮的村莊。範莊就大一點,千數號人,解放前日本鬼子在範莊修有崗樓。馬回頭就大多了,現在有四千多人,東西長街有三裏地長,解放後是我們的鄉政府所在地。以下的故事主要圍繞著這幾個村展開講述。順便說一句,我如果有精力和耐心寫下一冊,這一冊就是上篇,如果沒有下一冊,它就是獨立的一本了。

(一)

從我曾祖父(我們叫老爺爺)往上數三輩都是單傳,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哥一個”,常言說:人旺財不旺,財旺人不旺。可他們輩輩苦日子,人不旺財也不旺,麵朝黃土背朝天,省吃儉用,恨不得拿線繩子把脖子勒纏起來少吃點,路上碰到一泡牲口糞,也要拿手捧到自家地裏,自己急了屎也要憋到自家地裏拉。香油罐裏的香油能越吃越多,用鐵絲拴上一塊棉花瓤,平時在香油罐裏放著,到吃香油時拿出來在麵湯鍋裏一蘸,趕緊又放回香油罐裏。特別是我高祖父,(我們叫老老爺爺),推石磨磨麵,把磨道裏爆騰的薄薄一層麵粉連土一塊掃起來,回家拌成疙瘩吃下去,外人笑話他,他怏怏地說:“填坑不要好土”。到了我祖父這一輩兒,人丁興旺起來,我老奶奶的肚子象種什麼都豐收的風水寶地,十幾年工夫生了六個兒子,好象要把前幾輩子欠下的人債還清似的。大兒子江海泉,二兒子江海彥,三兒子江海餘,四兒子江海龍,五兒子江海傑,六兒子江海盛。這其中的二兒子就是我的爺爺。我老爺爺小時候別看家裏窮,可他享受著賈寶玉般的待遇,(當然是精神層麵的,物質層麵的不能比),放在肩膀怕摔著,放在嘴裏怕化了,等到十七八歲娶了媳婦,接二連三有了兒子,就更成了人上人,玩錢,打兔子,養鳥。可他不是敗家子,玩錢見輸就撤,牌友們恨嘰嘰地罵他綿羊垛子刮不下油來,打兔子養鳥也隻是玩玩而已,不癡迷。在我朦朧的印象裏,老爺爺是一個富態的白胡子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