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四更天光景,大爺爺坐起來摸衣服,大奶奶英子問他這早幹什麼去?他說去辦點事,早上就回來了,他穿上衣服,從外屋櫃底下抽出了那把藏著的快槍,悄悄出了門。
到了餘鉤的家門口,他學了兩聲貓叫,餘鉤從他媳婦的脖子底下慢慢抽出了胳膊,把身子慢慢移開,然後開始摸衣服,還好,媳婦睡得死,沒有驚動醒。他拿了一頂破棉帽子,又提了一把拾糞的小鐵鍁,緩緩把大門開了一道縫,閃出身來,又慢慢關上門,上了鎖。
深秋的下半夜,輕霧朦朦,黑乎乎的村莊裏,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叫,一股寒氣使倆人不自覺地拈緊了上衣,他們一前一後走著,過了趙家寨,走了一段,範莊崗樓黑乎乎的輪廓漸漸顯現出來。又走了一段,崗樓裏昏黃的燈影透過燎望口忽明忽暗象鬼火閃爍。大爺爺和餘鉤下到路邊的溝裏走,崗樓到道路的直線距離也就二百來米,他倆到了地方後,看看時間還早,就在溝裏蹲著商量對崗樓裏日本漢奸喊話的內容。在溝的上邊道路旁,有一棵斷了頭的柳樹,一人來高,上麵枝枝杈杈,正好架槍,還可做掩體。
天空的黑幕漸漸換成了淺灰色,崗樓裏晃動的人影已經能看清。大爺爺爬上溝,把槍架在了柳樹的枝杈上,然後拉開了槍栓,頂上了子彈,扭頭衝餘鉤擺了擺手,餘鉤走到離大爺爺十來米距離的地方從溝裏爬上來,趴在了溝邊上,用小鐵鍁頂起了那頂破帽子,在遠處一看,還就象一個人,然後衝崗樓裏呼喊起來:“裏麵的日本漢奸聽著,我們是八路軍,你們已徑被包圍了,小日本彈丸之地,想吞並我們中國是癡心妄想,裏麵的漢奸聽好嘍,日本兵不是你爹,你們得給自己留條後路,免得日後被剁成肉醬。”裏麵衝外在槍眼裏“叭叭”打起槍來,一顆子彈打穿了小鐵鍁頂著的破帽子,打在了鐵鍁頭上,震得餘鉤的手生疼。餘鉤放下小鐵鍁,把帽子揣在懷裏繼續呼喊:“****的槍法還行,你敢不敢探出頭來,讓爺爺打你一槍。”這時崗樓裏寂靜下來,大爺爺衝餘鉤擺了擺手,讓他不要說話了,於是倆人靜靜地瞅著崗樓。
有一袋煙的工夫,崗樓頂上出現了一個戴著鋼盔,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的日本兵的身影,他晃著腦袋向這邊看。說時遲,那時快,大爺爺的槍響了,“砰”地一聲,日本兵向後一仰就不見了。大爺爺把槍抽出來,下到溝裏,給餘鉤揮了一下手,餘鉤也下到溝裏,走過來問:“打上了沒?”“跑不了他,快走。”倆人急急地在溝裏往回走。到了江家寨,大爺爺看天亮了,當街有了人,就把大槍藏在了村邊上的柴禾垛裏,然後倆人各自回了家。
第二天修崗樓的人們回來在街上議論,說八路軍昨天晚上包圍了崗樓,把一個日本兵下半截吃飯的嘴都打沒了,今天漢奸們老實了許多。大爺爺聽了心裏樂滋滋的,心說:我們也成八路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