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蜷縮著身子側躺在床上的我不用看就知道已經臨近午夜。
處在漆黑色臥室裏一動不動的我,仿佛時刻都能感知時間平淡如水的從身邊溜走。
我根本抓不住它,然而我是多麼希望時間可以停下。
無論怎樣用心等待,它始終漫不經心的與我擦肩而過。
就像秋天的蟬蟲經曆了盛夏的繁雜後在寒風中沉澱悄然無息,電烤箱裏漸漸泛黃的蛋糕緩緩凝結出的清香,哭鬧疲憊的嬰兒開始緊閉唇默然無語的酣眠,而我又開始凝視著黑夜日複一日在等待著“它”的到來。
四周顯得寂靜,白日的喧囂在這一刻完全滑落到最原始的平靜,仿佛深深烙印到肌膚之中的絕對安靜。
閉上眼睛的我感覺自己像一顆從高高的天空墜落的水晶,俯衝而下撞擊向純潔的湖麵,一瞬間迸濺的吞噬與水花飛濺,然後消失的我看到水麵的蕩開的漣漪,先從最原始的一個圓點,再劃成無數越來越大四散的圓圈,開始翻滾到無邊蕩漾到無盡。
深夜與靜謐,讓人不由自主聯想當一切生靈進入酣睡時,酣睡的本身會不會就是午夜散發的極限妖魅?
我真的喜歡一切形式的妖魅,她是那樣鼓動著我的神經,顯得有張力,讓人魂不守舍。我喜歡少女塗著紅色的嘴唇,嬌豔不失浮華,嫵媚又不失誘惑,我甚至願意為之死去,可是我根本不能那樣做,一次也不行。
這個開著空調才能覺得涼爽的夏天,如果不蓋被子半夜會冷的發抖。
我知道我的情況與空調無關,即使置身火焰我的身體也會在淩晨變成絕對冰冷。
不知從何時起我竟奇怪的開始戀愛著冷。
黑暗之中我用每一個細胞覺察著體表溫度,她像冰凍的守護靈一樣悄悄地環繞著我。
我很小的時候爸爸說每一個人都是天使,因為貪玩或是丟失了前世的記憶,才被懲罰降落到凡間,曆盡俗世磨難才能修成正果。而每一個天使又都有自己的守護靈,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輕輕擁抱你,如果你受了傷她會默默流淌眼淚跪在地上為你虔誠祈禱,用她的翅膀裹住你為你撫平傷口。
我知道那是爸爸對我的補償與安慰,我依然決定完成世代定下的約定。
在這樣的夜裏我會習慣的蜷起冰冷到絕對零度的身體,等待著我的守護靈降臨,我心甘情願與她一起在幻想世界裏分享最美妙的音樂。我喜歡和我頭發一般顏色的銀藍色鋼琴,鍾愛著從小的屬於指頭的夢,喜歡班得瑞的安妮的仙境。
我時常猜測我的守護靈應該是一個快樂而又憂傷的精靈,因為快樂才不會絕望,因為憂傷才更加需要快樂。快樂是因為即使在這寒徹骨髓的絕對零度裏依然我心快樂;快樂是因為熟悉的陌生人依舊懷著明日的夢想爛漫希望;快樂是因為自己執意種下的希望種子在身體裏發芽抽葉,開下了不滅的歡樂之花。可是快樂會有快樂的憂傷,因為自鳴得意無從分享的歡樂,卻時常看到別人的憂傷,才顯得憂傷。
我居住的臥室是家族的禁區,每一個淩晨我的身體都會變的絕對冰冷,像不可調和的堅冰,如果有人膽敢觸摸,隻要一個瞬間同樣結成堅冰。
然而,我心溫暖,它與寒徹骨髓的絕對堅冰永遠像不可調和的矛盾,有時候短暫的撞擊我幾乎感受到靈魂喪失,但我知道我要堅持下去,並且一定要堅持下去。
我甚至願意將內心歡愉分享給每一個人,將禁絕憂傷永世鎮壓。
縱然我叫音無,我也願意放聲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