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崖台,一麵臨海,一麵靠山。
山,是青山,連綿不斷的蒼翠,徐徐攀沿山脊而上,綠得濃豔滴水,彷如一團綠雲籠罩在層疊起伏的莽莽原野上。
海,是碧海,無邊無際的蔚藍,湧動著,推擠著,喧囂著,及至拍打著山崖,登時浪濤飛濺,如雪似銀般灑落在岩石上。
就在此時,遠遠從青山掩映之中走出一個少女。她身形羸弱,散著長而濃密的烏發,身上僅著一件單薄的白疊布衣裙,腰上則用一色的白疊布係裹住一個匣子,正不顧迎麵吹來的的海風,赤著雙足慢慢往斷崖台臨海的一麵走去。就在這個時候,邊上走來一個穿著淺青色細疊布衫裙的柔美少女,她的目光在少女那****的雙足上頓了頓,方輕聲柔柔著喚了一聲,又道:“青淩,明日裏你要去洞鳴散市嗎?”
“嗯,之湄姐姐,可有什麼捎帶的東西?”青淩停下步子,轉過頭看向葉之湄,見她麵上略有幾分憐惜,她抿了抿唇,兩頰卻漾起淺淺的笑容。
葉之湄便也一笑,自低下頭從香囊之中取出二十來枚一品晶石,遞給青淩:“給我帶一點擺設小件兒,不論竹木玉石,隻要新巧雅致便好,前番你帶過來的那薄胎細瓷便極好,顏色也是鮮亮,形狀也雅致,我瞧著愛得不得了呢。就是哥哥瞧著也讚了一聲好呢。”
青淩聽得這話,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感激,口中應了下來。她也知道,這位族姐是借機往來,也好有個常日裏幫襯的借口。這些年,她或送些粉果,或做點靈食送來,總是拿著自己幫她做過些事,禮尚往來這一說法,使自己不好拒絕。這般體貼的心腸,她看在眼底,記在心中,早已暗暗下定了決心,日後總要回報一二的。於今,卻也隻得接受,否則,一則這位之湄姐姐越發地要擔心自己。二來,畢竟不能與這身子的原主太過不一樣。
正是思量著,邊上又有人喚葉之湄的名字。她忙轉身提高了聲音應答,又與青淩說了兩句話,便含笑離去。
瞧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花木之中,青淩才是繼續往前走。腳底下那些細細的沙粒在腳趾間摩擦,她也沒有在意,隻等走到崖頂,才是稍微頓了頓。低頭看了下麵拍卷著浪花的大海一眼,纖細白皙的腳趾微微用力,她便從那斷崖台上躍入大海之中。
噗通……
在永不止息的海濤聲中,青淩躍入海中的聲音近乎於無,輕盈的如同一個泡沫,融入這一方海水的深處。半晌後,那俯衝而下的力緩衝殆盡,她才翻了個身,輕輕舒展身體,雙腿如同懸空一般極有韻律地緩緩擺動,徐徐靜止於海水之中,並微合雙眸。過了半晌,她又輕輕擺動著頭,那濃密的發絲便如同海藻一般蔓延開來。
一刻鍾、兩刻鍾,時間如同細沙緩緩消逝,葉清淩卻仿若渾然不知,隻是靜靜的等候著。陽光散射入海水中,在她清秀白皙的臉龐上徘徊流連,光影流轉,仿若一副意味雋永的畫卷。
青淩並不理會這些,她隻閉著眼,彷如安眠的孩子,然而她的耳朵卻是極有頻率的微微抖動著——這能緩緩將海濤的聲響消去,捕捉那更為細微的水聲。那應該是更細微的,帶著一點點噠噠的聲響。她靜靜聽著,想著,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脈動。
思慮中,那些海濤聲遠去,咕嚕嚕從深海裏湧起的泡沫聲亦是遠去,各種各樣的呼嚕聲、啾啾聲或者砰砰聲等等,帶著各種高低不同的水流聲從四麵八方湧來。其中,那啾啾聲雖是細微,卻帶著一絲金鐵之意——那是少見的粗脊金靈魚,二品材料,價值不菲,可惜現在的自己靈念低微,便是費盡氣力,也不過摸到魚尾巴帶起的一點餘波。
青淩腦中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忍不住抿了抿唇角。這這些聲音再腦中一一都過濾了去,而就在這個時候,遠方傳來一陣隱隱約約,帶著微小水聲的噠噠聲。她的眼睫毛微微動了動,細細辨識著,慢慢猜測著,腦中迅速閃過各種計算。半晌後,她並攏雙腳,小心翼翼地往左側緩緩移動,再慢慢地停下來,照著先前一般,又輕輕搖擺著頭部,讓濃密的發絲順著水流均勻地占據一個方位,然後便又靜靜等待著。
那噠噠聲仿佛慢慢近了,更近了,就是這時候!
青淩猛然睜開眼睛,一雙碧綠的眸子在幽光晃動的水滴散發出極淺而流轉的光亮,渾身都有些許幾乎看不見的光芒斷斷續續地流轉。而在這一瞬息,均勻蔓延開來的發絲的一角,忽而被什麼東西衝擊到了,竟猛然糾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