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光禦極,群臣上言:“皇上龍飛應運,實惟總兵官。至高傑、黃得功、劉良佐、劉澤清早決大計,擁立聖躬,功在社稷,宜錫五等爵,剖符延世。”詔曰:“可。”封黃得功靖南伯,高傑興平,良佐廣昌,劉澤清東平:四鎮由此起矣。
蓋先是變時,傑持闖公爵來挾封,時議以我方不利,從之便,封傑實以此故。其封澤清,亦實以澤清攘臂言:先帝時以議封故。其封得功、良佐,則實以積戰功故。得功驍勇殊絕,蕩決無前,人以黃闖呼之。良佐勇亦差等。有花名馬,常騎之,富者辟易,亦稱花馬劉也。江淮間無不畏憚此兩人。然其為人皆不知書,貪財物,好婦女,為氣使酒,無良將風。
傑,故闖(將)(原本作“腹”,姑妄易之,待考)翻山鷂也。歸降孫督,為軍鋒,複為闖敗,挾眾南奔。朝廷不能問,散處河幹,為淮撫路振飛所扼。時馬士英在風,入其賄,縱之渡。自傑得渡河,剽掠無虛日,江淮間騷然矣。澤清亦五營盜魁,亦以受撫援遠,大衄逃歸,朝廷置不問。後夤緣入故相周延儒幕,握兵江淮,橫甚。以修郤,至拉殺科臣韓如愈,剮其心,朝廷亦不敢問。其在先帝時已如是。
四將既起豎牧盜賊,粗暴獷悍,其天性也。及得主定策盟,人人有門生天子心,□桀驁無等矣。督師史可法在行間發言,多所引指,傑,(怫)(原本作“拂,”今依文意改正)然曰:“‘旨,’‘旨,’何旨也!爾曾見皇極殿中有人走馬耶?”而得功一日伏受詔語,不當意。不待竟,即起,攘袂掀案,大詈曰:“去!速去!吾不知是何詔也!”其跋扈至此。猶嬰視朝士,日思所以誰何者,有所噬。奏上,輒雲乞付軍前正法。朝土以此畏惡之,而士英獨喜,以為其威可為擊援也。連附俯仰,猶恐失之。曰廣則鰓鰓縣官有天下日淺,實恃二三大臣正己肅物,使人知朝廷有人,務在肅憲典以重主權而已。以故撫接鎮將(詞)(原文作“將,”今依文意姑妄易之,待考)色乏溫潤,而事亦多乖反焉。
頒爵後,受地,有成議矣。傑瓜步州,得功真州步,良佐臨淮,澤清淮陽;揚州,則屬督師,居中調度傑垂涎楊煙花地,家焉。三鎮起狺爭,得功至治兵相紛拿,殺傷大當。督師請詔優解之,不聽。上憂甚。召閣臣諭以鎮臣爭地,勢難左右袒,不如探策便。監臣韓讚周曰:“不可!此衰世苟且法也。皇上中興,作事宜法周宣王、漢光武。”上複問:“鎮臣難馭,恩法兩窮,為之奈何?”曰廣曰:“唐之末造,藩鎮猶張,斐度有雲:‘豈朝廷威力能製死命哉?亦處置得宜,有以服其心爾!’皇上亦惟是懋昭明德以臨之;以迄於行政用人,無私是奉。明德惟威,有道不議,何憂乎鎮將?”上是之。會傑、得功以相持久,兵亦解。
先是得功首朝,見上虛己斂容,禮下之己甚。禮竣,上呼“先生起!”朝罷,曰廣語韓曰:“今朝廷未尊,上宜肅臣下以禮。得功,將官也,奈何起而‘先生’之!昔者夷王下堂而朝見,惠帝下車而止拜,有識知其不振。彼武人何知焉,既悻悻有驕主色,上又(損)(原本作“捐”,今依文意改正)威重以長其跋扈,真所謂臣主俱失者也!”得功聞而之。
亡何,良佐至,稱賀竣,叩頭請死,蓋猶知不入援先帝為有罪也。隨即益兵。上曰:“兵不貴多;且難者餉耳。”良佐覆奏:“臨淮士民擊毀其兵,憤甚,矢必報,至齒擊髯張矣!”上曰:“兵民一體矣,卿毋<;角奇}視焉。”良佐拂然氣螽勃,語坌湧不休。上不應,而目閣臣者再。曰廣乃呼斥之,曰:“劉良佐!毋多言!爾刺刺,而囂囂,何故?當朝廷待爾恩良厚,外議則藉藉。分封,弊政也,閣臣碌碌困人耳。良佐!爾輩簪纓五等,而令閣中待爾包羞乎!為出語爾儕輩;能賈勇殺賊,為先帝報仇也者,是即為皇上增重,為閣臣洗羞,吾且稽首納拜,所甘心,其他不須多言!”良佐唯唯退。
最後則澤清至;而所不至者傑也。澤清差知書,於四鎮為獨狡矣。猶喜事,關預朝政。升見即盛言:“東林奸黨冤誣先皇帝久,近且圖立潞王。上曰:“往事已矣!大寶,朕何心焉?潞叔其人賢,實可立!”澤清又言:“祖宗天下,為白麵書生壞盡;此曹宜束之高閣。俟臣殺賊後,取而拂拭用之,以聽其受享,可也!今請罷製科勿設便。”上曰:“此無與卿事!今急者防河也!”澤清亦唯唯退。弘圖晚過曰廣所,為言其狂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