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容賢王府門口的時候,石魂又是一副恭候多時的模樣,臉上的表情在見到郝梧雨後仿佛見到仙女下凡觀音再世,與以往的冷淡大大不同。
郝梧雨踏在青石板路上,每走一步都有想回頭的欲望。百裏容的苦肉計如此明顯,自己居然還替他找了諸般借口來了。似乎太不矜持太沒骨氣。
“你終於來了。”
蕭墨離冷著臉,瞟了郝梧雨一眼兀自推門進去。
郝梧雨輕咳一聲緊跟在他身後踏進百裏容的寢室,淡淡的藥香充斥在鼻尖,她輕咳一聲抬頭,抬眼間卻再也轉不開視線。
他還活著嗎?這是郝梧雨見到百裏容後的第一個想法,整顆心似乎猛的被拋到空中又緊緊攫住。他毫無血色的躺在榻上,墨發萎靡的鋪在身下,麵上沒有一絲表情,仿佛一尊瓷像透著令人不忍觸碰的冷然。總是微微上翹的嘴角此刻沒有絲毫弧度,略帶憐憫神情的眸子平靜的闔著,他似乎就在那裏無情無怨的睡了千年萬年,隻為等一個倔強的人,等一次道歉的機會,等著為一份不可能的情愫找一個可笑的理由。
“他都這個樣子了你們為什麼不請大夫!”郝梧雨忽然心頭酸疼呼吸困難猛的轉身大喊,直駭得院裏的丫頭侍衛齊齊跪下。
推開立在床前的蕭墨離,從被子裏拿出百裏容的手腕握在手中。心口突突的跳著,察覺到一絲微弱的脈搏郝梧雨終於鬆了口氣。“杵著做什麼?快去請大夫,難道要等他……”那個死字終於沒能說出口,哽在咽喉。
“不……不請……等她……來……”
郝梧雨看著百裏容皺著臉,明明很疼卻一滴汗都滲不出來,薄唇斷斷續續的吐出這幾個字。
她哽咽的笑著湊到他耳邊道“等誰來?”
“小……五……”
“你贏了……”沒想到他的苦肉計竟然如此慘烈,郝梧雨忍不住笑了,眼淚卻隨著笑意抖下來,綿綿不斷。宛若心中為他而流動的喜怒哀樂,綿長洶湧。她執起百裏容略帶涼意的手放在臉側,聲音嘶啞道“我來了,我們請大夫好不好?”
百裏容聞言眼皮微動,被握的手居然緩緩的扣住她的,越來越緊。水滴順著郝梧雨的臉頰滑到他的手上,真摯的燙人。管他騙了自己多少,負了自己多少,此刻他願用命搏,她也願用心回。
“你不是大夫嗎?”剛踏進房門的吳凝香立馬被兩個大男人驚世駭俗的景象驚到立在原地。
“我不是。”郝梧雨輕轉過頭,目光仍是定在百裏容臉上“去請大夫。好不好?”這句好不好是垂在百裏容耳邊說的。
“好……”床上幾乎慘白到透明的人終於鬆了口。
石魂見狀忙轉身走了出去。再晚來一天,主子怕真要賭上一條命了。
郝梧雨見吳凝香進了房剛想站起身,手卻仍被緊緊握著。百裏容不知是清醒還是昏迷,努力擎起另一隻手伸到胸前襟內,艱難的拿出一件物事。薄唇微掀“對……不起。”
郝梧雨抹了眼淚接過那把素麵摺扇,慢慢打開扇麵,笑意淚意同時蔓延。已經花掉的題字上勾畫著一株墨色梧桐,孤傲淡然,悠遠寂寥。淚水滴答的落到扇麵上,梧桐仿佛被雨水打濕,水珠慢慢氤氳開,心中對情的感悟變得綿長。
雨下梧桐淚斑斑,放不下也忘不掉。
“難怪表哥不肯娶我,原來他喜歡男……”吳凝香的話還未說完,便被蕭墨離拖到了屋外。
片刻後石魂拽著一位灰袍大夫進了院裏。
“你慢點,死不了,死不了!”老者精神矍鑠,拎著一個碩大的藥箱,撫著長須滿頭大汗。
“再晚點就說不準啦!”本來蹲在門口的吳凝香見大夫來了,忙竄起來與石魂合力將老者推進了屋內。
“哎呦,我的老腰……”剛回神就見容賢王床前趴著一個清秀的小夥子。兩人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百裏容將他拉在身前,姿勢透著幾分曖昧。“我說,你先出去下。”老者重重的放下藥箱,他的老心老肝兒可受不了年輕人這些新鮮景兒的刺激。
小夥子麵上無神回過頭來“我可不可以陪在這裏?”絲毫沒有撒手的意思。
石魂忙走上前將主子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在郝梧雨耳邊低聲道“對不起了郝小姐,蘇大夫給王爺診治的時候不許別人在旁邊。”
郝梧雨抹淨了臉上的淚痕點頭踏出了房門。
老者見小夥子貼心的將房門關上這才踱到床前,執起百裏容的手腕眯起眼診脈。翻看了百裏容的眼皮後,低吟道“王爺想做什麼?”
床上的百裏容似是掙紮了半天,蒼白的臉上終於恢複了些許血色,雙眼慢慢睜開,冰冷無波。他努力靠到床邊,長出了一口氣笑道“還望蘇先生讓容這次好的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