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明!別忘了,你也是名軍人……”
“不是了,現在不是了。”左丘明打斷鄭功成的話。
“好吧!”鄭功成說,“以前對你的愛國教育算是白上了。”
“我不知道你信不信,”左丘明說“在戰場上我可以給任何戰友擋子彈……”
“不管怎麼說,王前進所做的沒有違反部隊紀律……”
“康德說過,有兩樣東西,人們越是經常持久地對之凝神思索,他們就越使心靈充滿日新月異、有加無已的敬仰和敬畏:在我之上的星空和居我心中的道德發則。而道德敗壞之人必將……”
“停,停一下!”鄭功成說,“誰說的?”
“康德!”左丘明回答。
“你確信?”鄭功成問道。
“好吧!我承認我在結尾加了一些自己的話。”左丘明說,“回家有段時間我在思考生命的意義,吳勇救了我,我該如何活下去,我是誰?從哪裏來?到那裏去?為了思考這三個終極問題。我看了許多哲學書籍,認識了許多哲學家康德、黑格爾、尼采、馬塞爾·普魯斯特……”
“馬塞爾·普魯斯特什麼時候研究哲學了?”鄭功成打斷左丘明的話。
“口誤。”左丘明說。
“有沒有思考出來什麼東西?”鄭功成問道。
“有一次我去BJ市找我姐姐,門口保安問了我這三個終極問題。”
“好了,不要談這麼高深的話題了,我們換個話題吧!”
“連長,如果是你,最後一顆子彈會不會留給自己?”
“現在是和平年代……”
“我說的是如果!”
鄭功成遲疑了一下,堅決說道:“我會的!”
“連長,你變了。”左丘明說。
“哪裏變了?”鄭功成問道。
“如果以前我問你,你會毫不遲疑的說會,但是現在,你遲疑了。”左丘明說,“我覺得在生死一刻,一旦遲疑,便往往會下不了手,給自己找借口。”
“剛剛那一刻,我想到了我的女兒。”鄭功成回答到,“去年回家時,她竟然認生,我對不起我的家人。但對他們來說,我死了或許比活著更好。”
“什麼意思?”左丘明問道。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活著,他們就回背負無盡的恥辱,而我死了,他們便是烈士家屬。”
“你不是他們,你怎麼知道他們怎麼想?”左丘明回答,“連長你說這樣的話,你之前在我心中高達的形象矮了一些。”
“矮就矮吧!”鄭功成回答,“不要說這些了吧!我們不能換個愉快的話題嗎?”
“哦,對了,你的女兒叫什麼名字?”左丘明問道,”是不是什麼詩宣之類的?”
“鄭贏!”鄭功成回答。
“鄭贏,好名字啊!”
“哪裏好?”
“反過來就是一掃六合的秦始皇——嬴政。”
鄭功成聽後哈哈一笑,“這我真沒想到。”
“連長你怎麼老這樣?”
“那樣?”
“老是把名人的名字倒著用。你是鄭成功你女兒更厲害是秦始皇。”
“什麼老是這樣,我名字是我老爸取得,我女兒的名字是我老婆取得,他說將來要讓女兒成為人生贏家,不要像我一樣,我說了算嗎……”
“連長我知道了。”左丘明說。
“知道什麼了,我隻是覺得老婆在家很辛苦,給孩子取名這些小事沒必要爭論,再說鄭贏這名字不是很好嗎?”
“我真的知道了,你不用解釋了。”
“我!”鄭功成想了想說道,“隨便你怎麼想吧!”
“連長,”左丘明說,“我還想問一句,當他們欺負吳勇時,你在哪裏?”
“我在人群中。”鄭功成說。
“你這個回答太讓我失望了,你知道嗎,你在我心中的影響一直是完美的,高大的,你敢為了我們跟上級爭吵,盡管對方深居高位,但是……”
“是不是在你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又矮了一些。”鄭功成說。
“沒有。”左丘明回答。
“沒有?”鄭功成不解。
“崩塌了。”
“崩塌了?”鄭功成問道。
“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崩塌了,碎了一地。”左丘明說。
“這樣也好,我本來就是普通人,左丘明,你不能對我要求太高。”
“所以你站在人群中一起嘲笑,鄙視吳勇,以鄙視別人顯示自己的高尚?”
“不是的,我隻是害怕。”
“害怕什麼?”
“我害怕站在人群的對立麵。”
“人群,對立麵?”
“對,人群對立麵。你沒有經曆過所以不知道它的可怕,所以你剛才說的如果,我會了結自己,你鄙視我也好,嘲笑我也好,到很多事情,我沒選擇的。”
“沒選擇,又是沒選擇,吳建國的班長就是沒選擇,他卻給了吳建國選擇,不管他如何選擇,都是一場悲劇。”
“好了,不要說了。”鄭功成說。
“為什麼不說?”
“我******說不要說了!”鄭功成火冒三丈。
“今天在吳勇這裏說一些開心的事吧!”鄭功成說道。
但左丘明默默無語,他盯著鄭功成迷彩服上麵的八個字:戰爭來去,士兵永存。這使他想起了電影《極限特工》裏的一句話,電影很一般,但有一句台詞令人深思:戰爭來了又走,我的士兵依然忠誠。戰爭走了嗎?也許,但左丘明深知,戰爭從未走遠,他一直在旁邊窺視,虎視眈眈。等到你疏於戰備,等到你刀槍入櫃,馬放南山後它又會再度歸來。
“你知道嗎?”鄭功成繼續說著自己的話,“我的一個同學現在在美國,每次打電話,他總是炫耀自己的成功,又一次,他給我發了一張在金門大橋的照片,說那裏很美,但是那裏再美,又怎麼比得上左丘呢!左丘明你說左丘是你心目中的聖地,我又何嚐不是呢!”
“連長,你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左丘明說。
“隨你怎麼想。”鄭功成說。
“連長我想問你一句話。”
“說”
“你覺得投身軍營值得嗎?”
“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隻有願意不願意。”
“那你願意嗎?”左丘明問。
“一息尚存,愛吾所愛。”
左丘明聽後哈哈大笑:“連長,你一個粗人什麼時候變得跟指導員一樣了,文鄒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