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曼卻是等在清泉酒社門口,此時看到陸承軒臉色蒼白沒有絲毫血色,心裏仿佛有尖刀刺入,汩汩湧出滾燙的血液,忙伸手去扶他——在他左手腕上,居然果真有一道刻骨的血痕,卻是散亂的包紮著,紗布上仍有不少血跡湧出。陸承軒卻側身閃過一旁,躲開她的攙扶,納蘭懷素側目望了二人一眼,緩緩道:“我先走了。”
陸承軒微微點頭,轉身走入清泉酒社,雪曼慌忙跟進去拉住他衣袖:“殿下,先解毒——”陸承軒卻陡然將她一拉,一隻手扼住她喉嚨,眼裏露出血一般的紅色,雪曼不料他如此,伸手去拉他的胳膊,然而他卻仿佛真是要掐死自己一般,臂膀一動不動,她咳嗽起來,心裏湧出懼意,隻覺得從未如此害怕——他居然要殺她!他居然為了一個認識不過幾個月的女人……要殺她!孟文睿見狀忙跪下求情:“殿下,所有一切均是微臣做的,請殿下……”
陸承軒一腳將他踢倒在地,孟文睿喉頭一甜,忍不住吐出一口血,陸承軒並未看他一眼,仍掐著雪曼的脖子,聲音冷厲決絕:“你給我聽清楚了,你要她的命就是要我的命,可以——先殺了孤!”
太子自來到南昭鮮少稱呼自己為“孤”,如今如此說話竟然是將自己的身份都拿了出來,雪曼心寒徹刺骨,連氣都喘不上來,陸承軒卻兩眼一黑,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孟文睿顧不得有傷在身,忙起身扶住他,一側頭卻看到太子妃臉上早已流出兩行淚水,她緩緩抬起頭,強行將湧出的淚水逼回去,淡淡道:“扶殿下回去,立刻替他解毒。”
昭曼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個綿長的夢。
那一天母親仍是笑盈盈的望著她,遞給她一串冰糖葫蘆,微笑望著她的眼裏全是慈祥:“曼兒,去找奶娘玩。”她蹦蹦跳跳歡歡喜喜地離去,奶娘卻是緊緊抱著她不鬆手,臉色如冰塊一般,甚至還有一絲恐懼。
“奶娘,我想吃冰糖燕窩粥。”她推了推奶娘的臂膀,雖然是不大願意,奶娘仍勉力定了定心神,去了廚房。
她這才又跑到母後的房間裏,卻從那門縫之中看到了一聲的噩夢。
她最敬愛的父王,一向愛她母親的父王,居然在那一刻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喝下那一杯毒酒,她驚訝出聲,慌忙推開門去——母親顯然也已經看到了她,向她緩緩伸出手來,艱難的爬過來,她想跑過去,然而卻被人死死抱住,根本無法移動步伐。
她想大喊出聲——不能,不能這樣!
然而,她卻根本喊不出聲音來。
時空仿佛錯亂開來,仿佛仍是那一片森林中,冰冷的雨水滂沱澆下,那個白衣男子一步一步背著自己走出困境,泥濘的道路他走得如此艱難,卻執意不肯放自己下來。
——那樣溫暖的背部,仿佛是她一聲可以依靠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