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一個人……”
“沒關係的,麻煩你了。”明媚說著就披上外套,走了出去,傅子宸隻得跟了過去。
傅子宸一直將明媚送到了家裏,還是不放心,坐在客廳裏不肯走,明媚也沒有力氣管他。她從抽屜裏翻出一個電話號碼,撥了過去,闊別三年多,章雅嵐的聲音依舊如故,隻是將中文換成了英文。
明媚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慢慢開口:“阿姨,我是明媚,明月她……明月她……”她好不容易才將一句話說完整,電話那端靜默了三秒鍾,然後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聲。
明媚閉了閉眼,握著話筒的手指不停在抖。
傅子宸一連喊了她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將話筒扣上。“傅師兄,你先回去吧,謝謝你了。”
“你這樣我怎麼走……”
“我沒事。”
僵持了一會兒,傅子宸終究還是起身離開,“那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自始自終,他都沒有對她說一句安慰的話,因為他太過明白,失去至親,是怎樣一種感受,任何安慰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陪在她身邊了,隻是,她似乎並不那麼需要。傅子宸有點黯然地想。
誠然如此,第二天早上他依舊趕過來看她,他車剛停穩,便見到明媚背著包從樓上走下來。她臉色蒼白得嚇人,大概又是一晚沒睡覺,眼圈都發青了,嘴唇上泛起了幹皮。
傅子宸下了車,問她:“你要去哪裏?”
明媚像是被嚇了一跳,愣了一會兒才開口:“是你啊,傅師兄。明月的媽媽剛下飛機,正趕去警局,我得過去一趟。”
“我送你去。”
明媚想了想,沒有拒絕。
意料中的,章雅嵐一見到明媚,便像個瘋子般撲過來,她一邊痛哭一邊揪著明媚的頭發狠狠地往牆壁上撞,一下又一下,招招淩厲。
傅子宸從震驚中晃過神來,衝過去試圖推開章雅嵐,可失心瘋中的女人有多可怕,傅子宸算是見識到了,她的力氣大得驚人,長指甲毫不留情地劃開他的手背,傅子宸又不好真的動手抽她,隻得氣急敗壞地回頭衝愣在一旁的警察怒吼:“你們都傻了嗎!”
這才終於將章雅嵐拉開,旁邊有個中年男人將哭得岔氣的她摟進懷裏,那是明月的舅舅,也正一臉怒容地瞪著明媚,那眼神恨不得將她撕碎。
傅子宸扶起跌坐在地上的明媚,她頭發亂糟糟的,腦袋被撞出了一個包,額角有血跡緩緩淌下來,臉頰上也被長指甲劃開了好幾道口子,她卻自始自終都沒有哭,也沒有哼一聲。她微微低頭的自責與強忍住疼痛的倔強模樣,令傅子宸心裏沒由來地一窒,他輕輕攬過她的肩膀。
明月被接去了殯儀館,明媚還想跟過去,章雅嵐卻歇斯底裏地指著她吼叫:“滾!你給我滾!你這個害人精!” 明月葬禮那天下午,明媚抱著一束花默默站在殯儀館的馬路對麵,看著一撥撥前來憑吊的人進去又出來,他們每一個人臉上的神色都那麼哀婉陰沉,像是今天的天空。她很想將這束明月最喜歡的睡蓮放在她的靈前,給她鞠三個躬,對她說一句對不起。
可她卻不能夠,章雅嵐禁止她進入殯儀館。
天空一點點暗下來,傅子宸坐在車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不遠處站成了一尊雕像的明媚,她已經站了整整三個小時,動都沒動過一下,視線始終投放在馬路對麵的殯儀館。
陰沉了一整天的天空,終於在天徹底黑下來時,下起了雨,雨勢來得急而大,轉眼明媚渾身便被澆了個透。傅子宸買了雨傘,一路小跑著到她身邊,將雨傘撐開在她頭頂。
“回去吧。”他輕輕說。
“是我害死了她,是我。”明媚喃喃。
“你明明知道,這是一場意外。”
“是我害死了她……”
“明媚,明媚!”傅子宸一把接住她緩緩倒下來的身體,她身體與心裏的雙重負荷終於到了極點。
傅子宸開著車往醫院去,明媚途中忽然轉醒,她睜了睜眼又閉上,吃力地開口:“送我回家……不要去醫院……不去醫院……”
傅子宸偏頭望向在後座蜷縮著的她,提到“醫院”時眉頭蹙成了一個小小川字,似是十分抗拒與痛苦。
傅子宸想了想,調頭往家的方向開,一邊摸出手機打電話,“杜醫生,你現在有時間來一趟我家嗎?對,有人暈倒了,有點發燒。好,謝謝。”
在藥物作用下,明媚蒼白的臉色終於慢慢有所緩和,也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
杜醫生收拾好東西退出房間,一邊對傅子宸囑咐,“她是太過虛弱了,沒吃沒睡還受了點涼,才會體力不支,還好燒得不是很嚴重,好好休息就行。”他頓了頓,擔憂地說:“比較嚴重的是心理,她受過什麼重大的刺激吧,繼續這樣子不吃不喝不睡覺再強的人都會倒下呀。”
“嗯,我知道了。”傅子宸點點頭。
明媚在快天亮的時候幽幽醒過來,她覺得渾身虛弱得要命,嘴唇與喉嚨都異常幹澀。她偏頭,看見趴在床邊睡著了的傅子宸時,嚇了一大跳,恍惚的意識瞬間清醒了許多。她伸手輕輕推他,傅子宸原本就睡得很淺,她的手指剛挨著他肩膀他便醒了過來。“你醒了,感覺好點了嗎?要不要喝水?餓不餓?”
明媚望著他睡意迷蒙的眼與滿麵擔憂的神情,更加過意不去。“傅師兄,真是對不起,你去休息吧。”
“我沒關係,你要不要喝點粥?”
明媚搖搖頭,“你別管我了,你去睡覺。”
“阿姨熬了很久的,一直保溫著,我去幫你盛。”傅子宸沒理她,自說自話著站起來轉身出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