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是老爺問你呢?”
“那,那……”小丫頭果然遲疑了,很糾結地說,“那我就說小姐沒進廟裏,被我追上了。”一邊說一邊帶著幾分哀怨望她。
怎麼感覺好像在欺負小孩子似的?賀小舟暗歎一聲:“就這麼說吧。你放心,我沒幹什麼不好的事,別擔心無法交代。”
聽她這樣說,木香顯然鬆了口氣,忽然睜大眼睛,結結巴巴地說:“三,三姑娘你怎麼哭了?”
“沒事兒,風大迷了眼睛,一會兒就好了。你不是說老爺在外麵等著嗎?走吧。”賀小舟側頭抹去淚痕,把最後一點前世的留戀深深埋葬——八年嗎?小意思,她會等到那天,安然無恙的回去和爸媽團聚,她發誓。
有風嗎,在哪兒?木香抬頭望望萬裏晴空,困惑了。
街邊停著輛翠幄青壁四輪馬車,見到賀小舟主仆倆出現,圓圓胖胖的中年男子立刻跳下車,喜出望外地說:“二爺,三姑娘回來了!”
車簾撩起,露出張俊美的臉龐,正是賀小舟的父親賀煒,他佯作生氣地朝著女兒一瞪:“就你淘氣,一個人出來也不和爹說一聲,下次不許了。”
賀煒今年三十有三,出身京城賀氏——賀家世代為官,是鍾鳴鼎食的大族。傳至這一輩,長兄賀炯做了戶部侍郎,襲祖勳“誠意侯”。賀煒身為次子無心仕途,有兄長在家中供奉高堂,便樂得清閑,帶著女兒輕車簡從,飽覽河山勝景,十足十的豪門版“徐霞客”。
喚了聲“爹”,賀小舟走上前去。以後可得跟著人家混呢,退一萬步說,這個便宜老爸對她確實挺好。
賀煒見她訥訥,隻當女兒不好意思,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都怪爹沒顧好你,讓你掉進池塘受了寒。你大病初愈,我們又要趕著回京城為你祖母做壽,一日也耽擱不得。在西涼一個多月都沒機會出去好好玩兒,是爹對不住你,你受苦了。”
語調輕柔,甚是憐愛。
要說這賀小舟,還真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聽了這話心裏一熱連忙否認:“這怎麼能怪爹呢?是我自己不小心,這次沒機會玩,還有下次。隻要爹記得你說過的話,去哪兒都帶著我,小舟就別無所求啦。”
事實上,要不是這賀三姑娘落水,她又怎會穿越?在床上躺了快一個月,差點精神分裂。唯一收獲就是漸漸習慣用小孩的語氣說話,扮蘿莉的水準直線上升。醒來後她偷偷考慮了很多穿回去的辦法,發現美一個可行。幸而有祆教主教指點,總算不虛此行。但不管怎麼說,這事和賀煒沒有關係,能外出旅遊她還是挺有興趣的。
賀煒莞爾:“好,爹答應你。”
賀小舟踩著錦墩,搭著木香的手,坐進了旁邊一輛略小的馬車——這次出遊,賀煒隻帶了管家老常和小廝桂平,而賀小舟身邊也僅有貼身丫鬟木香一人。隨從雖少,裝備卻不馬虎。就說這馬車吧,初看不起眼,內裏卻堪比現代的高級房車,設想得相當周到。
吸了一口沉水香的清香,賀小舟解下披風,摟著木香遞來的藕荷色大迎枕,坐在墊得暖融融的座上,簡直就不想再起來了。
拉車的是名馬“烏雲蓋雪”,通體玄黑唯有四蹄雪白,煞是威風。此馬腳力強健,午膳時分便到達西涼國境,當然,西涼也確實不大。守衛驗過通關文書,主仆一行便再次回到了“大穎”的地界。
這一帶地處西北,走過了人煙繁密的城鎮,便是一望無垠的平原,遍地蒿草衰楊,除了運貨的南北商販趕著騾車經過,沒甚看頭。賀小舟隻張望了一陣子,就興趣缺缺的低頭打盹兒,恍惚間似乎聽到自家老媽正叫:“還不起來?栗子燒雞吃光咯!”
她一個激靈醒過來,隻看見紺碧色仙鶴通草紋的錦緞馬車頂,心中悵然若失。忽聽耳邊隆隆的車馬聲傳來,聲勢浩大,卻十分齊整。透過粘著輕紗的車窗張望,頓時眼前一亮。隻見一個小少年騎著白馬,銀冠藍袍,昂然領路,身側同行的中年將軍臉色黝黑,一身戎裝極是威武,後麵的車上載著長方形大箱,儀仗隊和滿身披掛的兵士神情端肅,有條不紊的行進著,顯然是久經訓練。獵獵秋風中,這偌長隊伍除了腳步橐橐,什麼聲響也沒有,隱隱流露著令人窒息般的憂戚。
這數百人的隊伍居然由個正太領導,看起來比自己也大不了二三歲,賀小舟大為好奇,不由探出頭去,仔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