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皇子今年堪堪也就六歲,看著身量也不高,可是力氣愣是比旁的這個年歲的小孩兒大不少,隻是再怎麼有力氣,終究也隻是個小孩子,於是連番的踢打也打不出什麼好歹來。
這嚴五兒也是個經常挨打的,動輒就要受到大太監們的掐打,也是個能忍抗疼的,於是抱頭縮腿,在地上哭嚎喊饒命,加上滿頭滿臉的血,看著恁的嚇人。
等如此這般過了好長時間之後,躺在地上的小太監見自家這混蛋主子怎像是發了癔症一樣眼睛瞪得老大,喉嚨竟還是一陣卡住老痰一樣的咳咳作響,胳膊腿兒像是沒了控製般一齊朝自己身上招呼,人家這會子也不像先前那般踢打法兒了,連地方也不挑了,直接上腳哪哪兒都打,眼看著鞋底子在自己頭腦臉蛋上都蹭了好幾回了,小太監再是忍不住“五皇子,不要打了,再打就要打死奴才啦 ,不要打了。”
“就是要打死你個小畜生,你個小閹貨,小雜種,讓你害我,讓你害我,打死你個壞的流膿水兒的壞種!”五皇子直瞪瞪的看著嚴五兒,腳下動作不停,口裏更是像那些太監們似地不幹不淨汙言穢語的罵人,這副模樣兒,活脫脫跟市井街頭潑皮無賴破落戶如出一轍,哪裏還有一點點皇家貴胄皇子皇孫的學識禮儀。
“奴才沒有害人,奴才也沒有害你,不要打了!”嚴五兒念著這是自己主子,疼的一張臉都扭曲的不成樣子可還是喊著饒命,等瞅空在眼睛留下的血道子縫隙裏看了小主子一眼,發現小主子樣子已經和平日裏不一樣了,眼睛瞅著自己像是瞅著大仇人般。等下一腳再沒輕沒重的踩在胸口的時候,嚴五兒終於忍不住了,勉強翻起身,趁五皇子沒來及換腳的時候猛推了一把,疼極了無可奈何的喊了一聲“你才是個壞種!”然後撩起大袍子就往後麵跑去,嘴裏還喊著“再不要做你的奴才了,我寧願去百獸園養大老虎。“說罷哭哭咧咧的跑走了。
小太監到底是比緝熙多吃了幾年飯,五皇子猛不丁被嚴五兒推了個大趔趄一屁股坐地上,等翻坐起來的時候自己小太監已經跑出去好遠。
咬牙站起來追了兩步五皇子就停住了,像是突然醒過來般看了看四周,往後朝著嚴五兒的方向喊著“小太監你回來,你回來我再不打你了。”可是小太監被打怕了,逃命般一溜兒跑得不見影。
於是荒涼的皇宮角角裏,一個小小的孩子還維持著呼喊自己貼身小太監的樣子站在了荒蕪中,周圍不見一個人,於是荒蕪安靜了。
站在荒蕪中的小孩兒竟是漂亮的,頭發被服服帖帖的綰了個髻用個粗陋的木簪子固定在發頂上,看得出來綰發髻之人手藝不精,簪子也是簡陋的隻是用不知道哪裏的木頭截子勉力削成了個簪子樣兒,可是即便這樣,小孩兒好歹不再披散著頭發。小臉也是精致的,漆黑的細眉彎彎的成條線,有著這個朝代尊貴標誌的丹鳳眼,鼻梁直挺秀氣的像個閨閣小小姐,嘴唇也像是一小朵花兒一樣,這竟是比女娃還漂亮的長相。
此刻這樣漂亮的五皇子怔怔的站在偏僻的小路上,像是對於自己貼身小太監丟下自己去逃命的舉動傷心極了,鮮少有表情的小臉蛋木木的,嘴裏跟自己說話般的低語“都走了,都走了,都走吧……”也就呆站了一小會兒,然後五皇子也就走了。走的專門是沒人的小道道,一路上偶爾碰見個太監宮女兒,也沒人唱諾問安,小皇子也不在意,隻是看見有試圖上來說自己兩句的小太監長長的丹鳳眼就眯成一條線,眼珠子都看不見的成毒蛇樣兒,隻等著小太監上來拿自己逗樂子他就上去咬下小太監們發育不健全的蛋!
宮裏常年有不見太陽的地兒,那些太監們最喜歡陰暗,像是見了太陽他們那不見了根兒的傷口就會發疼一樣,這些太監們也是常年窩在不見日頭的地方,這心底也在陰暗裏慢慢腐爛發臭。因了五皇子身上有龍血,打罵欺負五皇子會給這些太監們帶去無可名狀的滿足感,像是指著五皇子罵小雜種能讓他們腐爛發臭的心底好受一些,他們明知道這是五皇子,可是架不住心裏變態一樣的驅使,於是一個個兒逮住機會就要不三不四的說些汙言穢語。
五皇子緝熙過慣了這樣的日子。
這天也終於到了晚上了,緝熙一路都在試圖尋找自己的貼身小太監,等到了晚上的時候也終是沒找到,於是小皇子也就回自己的倦勤殿了。毫不在意的趟過院子裏有一尺來長的雜草,小孩身邊沒個奴才跟著,於是孤零零的進了倦勤殿正殿的門口。
這倦勤殿先前是安置先皇的妃嬪們的,原先也是有很多奴才們的,隻是後來那些宮女太監見自己的主子是這樣一個一輩子也沒什麼盼頭的不受寵惹皇上嫌的皇子,一個個能個兒的有路子的都另找高枝兒,沒門路的在這宮殿裏偷懶耍滑,等到了現在消失的消失,沒消失的也忌憚著那些傳言不再敢進來。隻還有一個眼睛都發花的老奶媽是那幾年奶過緝熙的,後來病病歪歪也就呆在倦勤殿了,平日裏精神好的時候灑掃一下偌大的宮殿,精神頭不好的時候就在偏殿的小屋裏歇著,自己都病著,哪裏還伺候得小主子。好在這宮裏向來是沒人來的,這些年太後也不再惦記著五皇子了,很長時間裏都沒著人喚,於是這宮裏清冷的比冷宮還冷清,簡直都是荒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