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息過後兩人皆是沉默。
方晴仍舊癡癡望著洛風的身影傻笑，智神機的目光也挪到了他的身上。
洛風對岸邊兩人的對話渾然不覺，此刻他的心神就沉浸在腳下的這根斷木上。
湖水淺淺的沒過腳踝，他看到了樹幹上長滿的藻蘚，看到了樹皮間一條條細紋，看到了沿著皮縫攀爬的黑色小蟲，看到了這棵死去多年的斷樹上的一切。
愈是觀察就愈是細致，愈是細致就愈是癡迷，愈是癡迷就愈是不舍。
洛風就那麼呆呆的站著，湖邊的兩人也隨他一起呆呆的站著。一直到日落西山，天空披上了一層黑色的簾幕；到湖麵上的螢蟲歸巢散去，沼澤地裏的獸妖止鳴。
洛風沒有繼續，反身回到了岸邊，看到智神機和方晴一並站在那裏，心中有些感動。
“可有收獲？”智神機臉上還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在洛風看來反而沒了那麼討厭。
也許是正是因他授意，方晴這才把湖中的秘密告訴洛風吧？
洛風畢恭畢敬的拱手道：“多謝前輩了。”
“別前輩前輩的叫了。我得叫無天老兒一聲師兄，你就叫我太師叔得了，老夫也不嫌你占這便宜。”
“太……師叔！”洛風嘴角一陣抽搐，鬼他娘的願意占這便宜！
夜晚三人就地而眠，都是修士又有智神機這樣的大能保證安全，洛風睡得挺香。
倒是方晴非要拖著席子躺在他身邊，女孩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非常好聞，不同於尋常女子身上的體香，似是脂粉味兒，但又比脂粉味更加自然。
誘人的香味撩撥得洛風心猿意馬，翻身看了一眼女孩熟睡中的嬌容，又轉頭睡下去了。
隻是沒有察覺到，似乎一整夜都沒有蚊蟲靠攏。
……
流螢沼澤的白天也和外界不同，天空照下來的陽光灰蒙蒙一片，洛風大清早就爬起來舞一番劍，然後盤膝打坐吐納修行。
這是他自打踏上修仙之路以來，就一直保持的習慣。
勤以勉誌，靜以修身。
氣態渾圓飽滿，洛風睜開雙眼的時候，看到方晴也坐在自己身邊打坐。
“你小子有什麼好的！”一旁的智神機忿忿不平，“從來沒有這般自覺過！”
他看著洛風，卻又指著方晴，弄得少年一頭霧水。
智神機的性格和老酒鬼頗有幾番相似，放.蕩不羈、為老不尊，但做起事來又非常認真仔細，有時候苛刻得有些過分，讓洛風倍感吃力。
老頭沒教兩人什麼東西，每日就是兩人在湖中踏水而行，若要說有什麼進步，就是身法進步不小。
身法隨著修為的增加也在提升，即便是突破化神期能駕靈飛天的修士，也無法否認身法的重要性。
倒是扯遠了。
除此之外，洛風卜算之術勉強有些起色。
至少不比先前，就算有本書做參照，仍是胡扯。
在湖水中踏樁的次數越多，洛風對這湖水暗藏的天印理解就更加深刻。方晴時不時的會拉著他對弈一番，洛風當然是個臭棋簍子，每次都被殺得有些淒慘。
自然百態皆為道。
洛風就隨著智神機和方晴一起在流螢沼澤潛修，沒有法劍峰那層疊的書籍，沒有前堂老教習那生動的課業，甚至這行為古怪的老頭和兩人說話的時間都不算多。
不可否認的是，洛風的實力就那麼莫名其妙的進步了。
主要在於心境的變化。
從出道時的稚嫩，到兩次幻境受挫。洛風從中感悟到了老酒鬼教導他的意義，是讓他尋找一個修仙的目的。
凡是皆可為，然必有其因，方能結果。全憑興致而起，非長久之計，這是一個從懵懂到行動的過程。
經曆過跌宕起伏的生活，又歸於這世外桃源般的平靜。洛風所學、所思、所想、所悟的一切，在這裏慢慢沉澱下來。
疊浪三千，以示大海之宏偉；碧波幽藍，才顯容濤之深邃。
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並不是因為大海擁有能卷起驚濤駭浪的威力，而是因為它有容納這番威力的胸懷。
《六爻經》被洛風爛熟與胸，湖中的天印也刻在洛風腦海裏。
觸類旁通的，洛風對百戎劍上懸浮的光點所顯示的道紋，也有了更深刻的明悟。
一日一印，繪錄百印。
洛風在紙上描繪的東西，甚至吸引了方晴和智神機的注意。
這性格隨和灑脫的老頭，抱著洛風掌握過的東西仿佛推演，眼神之中難以言喻的興奮，就和小孩子找到了心愛的玩具一般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