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哲看著知聆陡變的臉色,他的眼神幽暗,臉色略帶幾分冷意,頃刻,卻又一笑:“純明莫非,真的忘了嗎?”
知聆雙眸緊閉,眼前卻浮現那至死難忘的一幕:方純明跪在方墨白身邊,手中握著簪子,將欲自盡。
她記得她那決絕的一句話:若有來世。
她也看得到她一身狼狽,她隻以為方純明如此,乃是因為家人離散走投無路的緣故。
知聆頭一昏,眼前浮現若幹錯亂場景。
那身披大氅的神秘人進了監牢,威逼利誘,方純明隻是不從,他怒妒交加,上前來,將人攬住,她隻是個嬌弱女子,哪裏能夠抗拒得了。
事罷,他正欲將人帶走,外頭有人道:“段大人前來。”
他略驚,看一眼地上的人,跺跺腳,忙隱了身形。
知聆隻覺得頭劇烈地疼起來,就好像要裂成兩半一樣,她能感覺到所有當時方純明的感覺,那些淒厲的,走投無路的,絕望的負麵情感,潮水似的將她包圍在內,幾乎能將人瞬間溺亡。
趙哲見她臉色不對,忙將她抱入懷中:“純明?”知聆眼前已經不能視物,耳畔無數個聲音嗡嗡響起,吵得她無法安神,而在無限雜亂的影響跟聲音裏,有個人影緩緩浮現,白衣如雪,長發如瀑,嫻靜恬然,優雅出塵。
知聆口不能言,然而卻覺得自己是能說話的,她似乎也察覺自己離開了方純明的身體,兩個人,在虛空之中並立,麵對麵地。
知聆看著麵前的人,喚:“純明。”
方純明向著她微笑:“你是在喚我,還是在喚自己?”
知聆道:“我不明白,為什麼?”
方純明道:“你可曾聽說過兩生花?”
知聆愕然:“兩生花?”她自然是知道的,兩個花朵,一蒂綻放,但卻始終向著不同的兩個方向盛開,永遠看不到對方容貌,隻有在凋謝的那一刻,兩個花朵才會極力扭轉花枝,那是他們一生隻有一次的對望,在死亡來臨之前。
但那隻是個傳說而已。
方純明道:“我跟你,便如兩生之花,我若亡故,你便也會感應,因此你才聽到我的呼喚。”
知聆看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那麼現在……”難道便是凋謝的一刻?
方純明淡淡地說:“我本來已無牽掛,隻有逸兒一個,如今……逸兒將有歸宿,我已心無掛礙,你放心,你可以回去,我的念想已斷,就不會再讓你感應到了。”
那就是說,她可以回去,並且不會再被她影響了?
知聆看著方純明:“你所說心無掛礙,是什麼意思?”
方純明道:“我本早該離世,隻是因你援手,才並生於此,如今,自是我離開的時候。”
知聆說道:“那我可以回到現代去了?”
“是。”
知聆道:“那逸兒呢?”
方純明沉默:“逸兒會成為皇子,不會有人再害他。”
知聆盯著她:“你真是這麼想的嗎?”
方純明垂了眼皮,知聆:“段重言離開之前,說他跟你相處的那段日子,是他偷來的,是你當初錯付了心意,你覺得他說的對嗎?”
方純明仍不回答,仿佛沒有聽到。
知聆說道:“你同我一路至此,卻偏在這一刻要選擇離開,為什麼?”
方純明默默無言,她垂手而立,靜美如一則畫,一個無知無覺的玉人。
知聆說道:“因為你覺得他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他將死在那孤冷地方,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