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應了娘子,三日後便要去監牢中尋趙二郎,隨後與他一齊離了洛陽。
三日後要走,這幾日間自有許多事情要忙。白日裏閑了,就到趙府周邊的街上逛逛。若是街旁的店肆裏新進了些好玩兒好用的物事,總會買上一些,回了府去送人。
看著府中已熟悉了的麵龐,想著三日後便要離了府,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再見一麵,心中自是充滿了不舍。
這日酉時,寄春做完了活計回到房來。坐到房中凳上,寄春伸手錘錘自己腰肩,對我笑道:“今日府中活計多了些,有些累了,雖是如此,我心中卻歡喜的很。”
寄春說這話時,嬌俏的臉上帶著喜悅的神色,終不似前幾日那般怯怯懦懦的,活潑可人了些。心中又想著寄春從前的模樣,那晚的話也不知她究竟聽進了多少。往後我不在趙府,若是無人提點她,隻願她能自強些,莫叫別人再欺辱了去。
“姐姐,巧倩姐姐”,見我發呆,寄春出聲喚我。
回過神兒來,隻見寄春正看著我,臉上帶著擔憂的神色。我笑了下,自凳上起身,從床上的枕邊拿出一枝杏黃的珠花,遞給寄春道:“今天白日裏在城中街邊攤子的貨郎手中買下的,值不下幾個錢。隻見了覺得可愛的很,你年歲小,人也長得嬌俏。我買來送了你,可不許不要。”
說完,站起身來將珠花與寄春戴上。烏黑發配上活潑的花,倒也好看的很。
捧了銅鏡拿到寄春麵前,要她仔細的瞧著。寄春手不住撫上頭上的珠花,自是掩不住的欣喜與喜愛,不住向我謝道:“這花當真好看,姐姐果真好眼光。”
正看著,卻見她忽然停住了手,低下頭去,垂著眼低聲問我道:“姐姐無故買了這珠花送我,莫不是二郎君因我將王衙內得罪了去,娘子要……娘子要將我送回王府去……”
寄春說完這話,將頭上珠花摘下放在手裏,使力捏著。抬起頭來,一雙杏目正正盯著我,帶著幾許不安。
寄春如這巧倩一樣,自小沒了爹媽,命卻不似巧倩一般好。被牙婆賣到王府,成日裏擔著驚受著怕。跟著美盼的幾天日子裏,雖是少了王府的勾心鬥角,依著美盼剛烈的性子,打罵也定是少不了的。直到她進了趙府,方才好過了些。現下我將這珠花送與了她,她卻隻當是娘子要將她送回王府。人若是漂泊的久了,一旦安定下來,最怕的便是一絲風吹草動。此刻的惶恐與不安恐是寄春心中最真實的想法,也是難免。
笑著走了過去,將她手掌掰開,拿出珠花重新在她頭上戴好,伸出手指點了她眼角的那顆淚痣,開口罵道:“傻娘們兒,成日裏總愛胡想。二郎君剛進牢獄那幾日裏,娘子不提將你送回王府去,現下時日已久,又怎會再提?我不過是想著先前對你苛刻了些,手上有些閑錢,便買了這珠花送你。你若是不要,那便還給我罷。”
說完,作勢要將珠花自她頭上摘下,塞進懷裏去。寄春見了,忙伸手護著頭上珠花,一頭撲到我懷裏,撒嬌道:“姐姐既送了我,又豈有再要回去的道理。我不過是有些不安,順口問問姐姐罷了,哪知姐姐卻要發這樣大的火。”
嬌嗔著說完這些,懷中寄春忽而歎了口氣,聲音變得柔了些,開口繼續道:“姐姐前些日裏雖總是罵我,我心中知道姐姐是當真為我好,若是不相幹的,誰又會管我的死活,又怎會費些口舌教我做人的道理。”
寄春說完,倚在我懷中不說話,我心中卻頗不是滋味。
此番趙二郎離開洛陽,未免走漏風聲,娘子一早便囑咐了我不要將此事告與他人知曉。寄春此刻定與府中他人一樣不知我要離開洛陽,隻朝著我撒嬌。
伸手輕撫上懷中寄春腦袋,笑著罵了句:“傻娘們。”
三日時光很快便過,這日即是我離府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