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吉雅鎮,穆塔法·巴爾維的烈焰酒館不是最好的,卻是最火爆的。比起隔著一條街的德吉雅驛站,烈焰酒館沒有官府製訂的條條框框的約束,在這裏隻要有錢,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甚至於毆鬥殺人——在酒館的背後,是一塊不大的空地,正好能容納下十個人戰鬥。每當發生不愉快的衝突時,巴爾維雇傭的人總會適時地出現,將兩夥衝突的人趕到這塊空地上解決問題。久而久之,這已經成為了來這兒喝酒的人們的習慣,一旦有了衝突的苗頭,總會有人先站起來,走到外場去。和所有的法外之地一樣,進入了那個場子,生死就全看個人的技術了。今日烈焰酒館生意依然火爆。在德吉雅,商隊從來都是絡繹不絕。有商隊就有傭兵隊,有傭兵隊,就缺少不了酒、女人和鮮血。
烏薩和弗雷克·弗蘭坐在酒館大廳一個角落的位置,一邊喝著酒,一邊饒有趣味地看著傭兵們的服飾,猜測他們的出身。
烏薩是一個很喜歡看徽章的人。在他幼年時,學的最好的一門課就是卡拉迪亞大陸各家族的曆史和標識。恰好的是,弗蘭也是一個熱衷於各種徽章的人。在沒有成為主仆以前,他們便已經就這個話題談得熱火朝天。成為主仆之後,一路上更是從斯瓦迪亞的貴族,討論到庫吉特的響馬。烏薩驚歎於弗蘭對卡拉迪亞大陸傭兵團曆史的了解。每當他對弗蘭說出這種驚歎時,弗蘭總是微笑著,恭敬地說:“這不過是我三十年的經驗罷了。”
酒館最角落的位置正好是觀察的好位置。在這裏有一個小高台,正好可以看到酒館大廳的全貌。所有來往的傭兵,幾乎可以說是盡收眼底。這裏的價格也要比大廳的一般位置高出一點。
“那是達利家的雙塔標誌,那是那多來的回頭弓標誌……”弗雷喝了一口酒,饒有興致地說道:“那多來,據說在庫吉特人的傭兵中,他們是最誠實守信的?”他有點抱歉地望著烏薩,希望他的雇主不要生氣。
“庫吉特人不守信用的名聲天下傳,”烏薩有點苦澀地微笑:“而那多來算是最受信用的,隻要沒有比雇主出更高價的,他就能忠於雇主。”
“也不能遇上比雇主出的價要付出更高的事?”
“是啊。哈哈哈!”烏薩大笑著,將手中的碗舉起:“為了信用,幹一杯!”
與他碰杯後,弗蘭抹去花白胡子上的酒,藍色的眼睛裏透著狡黠,盯著烏薩。
烏薩被他盯得很不自在:“怎麼,你又想提那個要求了?”弗蘭點點頭。自從弗蘭被烏薩的兄長雇為烏薩的扈從後,他便不斷地在烏薩耳邊提出讓烏薩重組一個傭兵團的提議。對於烏薩而言,組織傭兵團確實是他的願望。這樣就可以實現他離家出走時對父親所做的承諾:“我終有一日會帶著自己的部隊回來見你。”可是他有什麼條件來建立一個傭兵團呢?雖然可以從兄長那兒得到他所想要的補給,但是求助於兄長就和求助於父親,向父親服軟沒有任何的區別;但是光靠他自己顯然是做不到的。在塞弗村不到兩年的傭兵生涯裏,他攏共也不過賺了兩個第納爾而已。這點錢莫說組織一個傭兵團,就是買一副一般的鎧甲也不止兩個第納爾。現在他身上所穿的這副由博爾濟特家族的鐵匠打造的鎖甲,至少也值五十個第納爾。更不用說他手上的弓箭和刀,這一套下來,足夠塞弗村的小護商隊幸苦上一輩子的。眼前這個臉上寫滿興奮與期待的老傭兵仿佛並不在乎也不關心這些。
烏薩正想開口敘述這些已經被他陳述過幾百次的困難時,弗蘭忽然正色道:“如果您願意,我可以用我三十年的積蓄來幫助您。”
三十年的積蓄?烏薩不禁啞然失笑。盡管他相信弗蘭這麼多年的傭兵生活會積攢下一些金錢,但是就算是每年能攢上一個第納爾,三十年也不過三十個第納爾。這點錢也就夠組織個十個人,購置幾套不那麼好的皮甲和武器。這些東西又能做什麼用呢?傭兵團又不是光有人就可以的。
弗蘭似乎看出了這個貴族公子哥的想法。他抿了一口酒,道:“我的積蓄並不多,也就是三十個第納爾左右。不過,作為一個傭兵來說,經驗是無價的。”他頓了頓,指著遠處的一個傭兵道:“您看到他了麼?那個留著絡腮胡,身著薩蘭德服裝的人。”烏薩點點頭,表示他看見了。弗蘭舔舔嘴唇,繼續道:“他叫穆薩提·塔裏木。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什麼都不是,隻是一個擁有半個第納爾的落魄的騎兵。然而當三年後我再見到他時,他已經是一個擁有十來個手下的傭兵了,在薩蘭德—羅多克一帶小有名氣,您說他靠得是什麼呢?是勇氣,是經驗,是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