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月知道錯了,請公主不要趕殊月走!”我正拿著棋子沉吟,忽然,一道影子磕磕絆絆的衝了過來,推開了攔她的幾個宮女太監,直撲到我腳邊。
“這不是殊月,你這是怎麼了?”正同睿思說話的文芝最先站起來,其他人也都是很吃驚的表情。
“求公主收回成命。”殊月磕頭不停,“奴婢自小進宮,外麵已經沒有家人了,這一出去,實在是無處可去,請公主念在這些年的情分上,可憐奴婢這一回。”
“好好的說什麼出去?先起來說話吧。”文蘭也過來,要拉殊月起來,卻被她掙脫了。
“這是怎麼了,殿下,你的丫頭今天再唱哪一出呢?”一旁,簡芷也湊了過來。涼亭石板地麵,殊月這樣頭用力磕了幾下,額頭早已經破了,鮮血和著眼淚,把一張原本雪白的臉染得一塊一塊的,讓人有些觸目驚心的感覺。
我的心一軟,幾乎想要開口答應她的請求了,隻是,話到嘴邊,終於也隻化為一聲歎息,“殊荷,讓你準備的東西呢?”我轉頭看另一個宮女,而她也立即自一旁拿出了個包袱走過來,替我攔住了殊月,不讓她在繼續磕頭,然後將包袱遞了過去。“這裏有一百兩銀子和一套首飾,是公主賞給你的,公主說了,這次放人出去,各宮的名單是皇後娘娘擬的,是天大的恩典,這些年也不曾有過,公主自然不能阻攔。何況出去也不是讓你流落街頭,這次都是指定了人家的,你們出去也不是去別的地方,內務府都安排好了,三天後,大紅的花轎就到了,總好過你將來做個白頭宮女,一輩子呆在這裏。這些東西是公主給你的嫁妝,你出宮去,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
聽了殊荷的話,殊月一點點的抬起頭,臉上淚痕漣漣,眼裏卻是沒有淚了,有的隻是一種近似空曠的絕望和麻木,“公主,奴婢7歲到您身邊,10年了,原本指望能服侍您一輩子的,沒想到……奴婢今天要走了,您連一句話也沒有嗎?”
黑瑪瑙的棋子在我的掌中碎裂,我伸手扶了殊月一把,看她一點點的站起身,才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殊月,這十年你的好我都記得,我也沒有把你當下人看過,今天放你出去,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我都希望你將來能過得好,至少比在這裏好,不用處處看人家的臉色,也不用提心吊膽,惟恐說錯一句話,走錯一步路,妄送了性命。”
殊月的笑容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在我眼前出現,那天她笑過之後,又重重的給我磕了三個頭,然後就轉身走了,東西早有人替她收拾妥當,她就這樣一直一直的走了,沒有再回過頭來。她留在這裏最後的笑容不是給我的,所以我不能準確的分辨,她的笑容究竟是豁然開朗還是徹底絕望,亦或是兼而有之吧,她把這笑容留給了一個人,隻是,到了最後,那人也沒有開口,沒有為她說一個字。
從殊月闖進來到離去,睿思一直靠在暖閣的窗口,半眯著眼,似睡非睡的樣子,隻在日暮所有人都告辭後,才晃到我身邊。
“你的東西,以後自己收好了。”我拿出一隻小小的錦袋,放在棋盤上,裏麵是他那塊從不離身的玉牌。
“你什麼都不說,不怕他們心寒,覺得你太無情嗎?”
睿思笑了,心不在焉的頑劣笑容,手在棋盤一劃,錦袋便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