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穿過前殿走向後園,一路分花拂柳行至柳林水邊。
時值夏日,水麵上層層鋪疊著各種蓮花,碧綠的大葉子圓潤舒展,錯落地排開,一眼望去便是濃鬱的綠色,盛開的花兒不多,零星地點綴在葉子中間,或是粉紅,或是潔白,或是淺紫,甚至稀有的金蓮與碧蓮也能看到。
水心是孤立的小島,遠遠地可以看見掩在樹木中的樓台軒榭與大片盛開的很是豔麗的菖蒲花,隔著水看便如一層彩色的煙霧。連接小島的是曲曲折折的白玉長橋,橋身離水麵不過一尺,欄杆上雕刻著各式圖案,常有俏皮的荷葉探進橋內來。
橋中央是一座富麗精致的八角涼亭,內裏一名女琴師跪在錦席上專注地撫琴,兩名身著襦裙的低階宮女守候。同安長公主蕭宛華卻不在亭子裏,而是立在離亭不遠荷葉疏朗的橋上揮灑魚食,引的五顏六色的錦鯉紛紛露頭爭搶,身邊兩名打扮不同的仕女正陪著說笑,其餘宮娥太監等卻靜立在三步之外。
“奴婢等參見殿下。”四人雙手舉盤過頂,齊齊屈身行禮。
聽見聲音,蕭宛華轉過頭來,看看僅能容兩人過的漢白玉橋,一邊叫起,一邊丟下最後一把飼料,將手裏裝魚食的荷花銀碗交給身邊仕女,移步向亭中中走去。
隨侍諸人忙忙跟上,同時將路讓開。
待蕭宛華在亭子中間跪坐下,二女也分坐下首,四人方上前將手中果盤擺到蕭宛華對麵的案幾上,稍後快速後退。蕭宛華看得納罕,笑道:“你們四個猴兒今個這般乖巧,可是又被姑姑教訓了?”
不待她們回話,左側穿著黃色齊腰襦裙配大紅牡丹抹胸的仕女就嗔道:“這也是活該,前朝那個房玄齡總嫌棄半臂輕佻,還把不準穿半臂寫進家規裏,他一個小小的的曆城房氏都嫌棄的東西,咱們蕭家的人還能穿?——這人都死了兩百多年了,硬是害的咱們到現在還不能穿件衣裳。”
她並非一般的宮女,論身份也是正經蕭家的旁支嫡女,單名一個樁字,輩分比蕭宛華還長上一輩,因年幼失怙寄養在主宅與蕭宛華一起長大,雖是孤女卻性格爽快,語言潑辣,最關鍵腦子清楚,便一直留在了清寧宮。
與蕭樁相比,另一邊穿丁香色交領長裙的盧錦娘就明顯穩重的多,“陛下對公主素來愛寵,尤其這回更是引得朝堂內外矚目,很有幾個老臣擔心殿下恃寵而驕,老眼整天都盯著呢。所以尚儀姑姑的教訓不光你們幾個要牢牢記住,便是殿下與我們也要放在心裏呢。”說著望向蕭宛華的目光就帶了一些憂慮。
蕭宛華聽著已經冷笑道:“說什麼擔心我恃寵生驕,還不是生怕我效仿前朝高陽太平安樂,再不然就是則天皇後。”
這話唬的盧錦娘臉都白了,迅速揮手屏退兩旁急道:“我的殿下哎,有些話哪怕是心裏知道,卻萬萬不可說呀。”
蕭宛華麵色柔和下來,傲然道:“你不必擔心,我在蕭家長到這麼大,什麼沒見過?便是前朝的高陽太平安樂等,又有誰是真的死在陰謀裏的,不過成王敗寇罷了。——除非本宮同意,否則這清寧宮裏的話流不到外麵半個字去。”
少見的自稱和帶著完全自信的話語引得二女齊齊向上方望去,蕭宛華不知何時憑欄而立,容貌絕俗,肌膚瑩白剔透如羊脂玉,最出眾是一雙眼睛:眼角微挑,形狀優美;眼神驕傲而內斂,含蓄而真誠;笑則親切溫暖,怒則淡漠疏離,卻是天生的貴族之眸。
頭上綰著少女常梳的雙平髻,係一根珍珠額帶,額頭下方眉心之處紋著一朵緋色縷金的五瓣蘭花,外穿雪白通袖對襟大衫,下裏是玉色曳地散花綾長裙,腰束碧玉掛珠宮絛,臂挽丈長的豆綠色披帛。顏色雖嫌太素淨些,但勝在衣料華美繡工精致,愈發襯得大氣飄逸,風姿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