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其行事。從蕭宛華與李安歌的對話中可以聽出,以前李安歌來的時候,蕭宛華是不必親自迎接的,而這次,她卻特意迎了出來。其緣由,李安歌或許不那麼清楚,但越銘熙卻能明白——她是在通過這種方式,在李安歌的朋友麵前表示自己重視的態度,換句話說,就是在給李安歌做臉。簡單的一個細節,其周全體貼的作風一望可知。
知書達理,蘭心蕙性。越銘熙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姑娘的確超群絕倫。
李安歌自然不會忘了同伴,和蕭宛華聊了幾句就主動介紹道,“阿徽,這位是越銘熙,陪我來的,他是我的——”李安歌頓了一下,沒有說“朋友”,而是選了一個更適合的詞彙,“partner。”
聽到這個稱呼,蕭宛華瞬間心領神會,臉上的笑意更真摯了幾分。
“——銘熙,她就是阿徽,全名蕭宛華。”李安歌繼續道。
越銘熙神色冷淡,沒有握手的意思,而是脫下鴨舌帽,矜持地微微躬身,“你好!”
蕭宛華為他疏離的態度愣了一下,然後反應極快地含笑低頭,膝蓋微彎,流暢地行了一個西式的屈膝禮,“越先生好!”
越銘熙目光愈發幽深了幾分,李安歌卻是麵帶讚賞之色,即使在歐洲,現在也很少有淑女能將curtsey做到這樣優雅且不顯突兀了。
“越導,好久不見。”一直站在蕭宛華身後的葉子忽然出聲,恭謹地向越銘熙問候道。
“葉子?”聽到聲音,越銘熙才注意到這位存在感低得可憐的姑娘,詫異道,“你怎麼在這兒,沒跟淩霜一起?”作為淩霜最早的助理,越銘熙對這個細心踏實的女孩子還是有一些印象的。
葉子笑容清淺,落落大方道,“我辭職了,淩姐那裏幫不上忙,我現在是大小姐的助理。”
越銘熙諳熟世情,想起淩霜如今前簇後擁的排場,瞬間就明白了始末。看著葉子山茶花一般純淨的笑顏,眉頭微擰,忽然就覺得意興闌珊起來。
差不多是午飯時間,李娟已經備好了飯菜,未免打擾到兩位老人家,宴席並未擺到正院,而是設在北樓。
菜單是汪青蕙擬的,席間也是她在張羅。飯菜並不算奢侈,卻同時兼顧到了蕭宛華的清淡口味、李安歌的英式習慣和越銘熙的胃病,看得一旁打下手的葉子心悅誠服。
令李安歌疑惑的是汪青蕙的態度,對他一如既往的客氣中夾著些疏遠,但對第一次上門的越銘熙,卻是格外熱情親近。私下向蕭宛華問起,蕭宛華口中敷衍說是青蕙姑姑個人偏愛,心中卻有些哭笑不得。
汪青蕙態度截然不同,究其原因不過四個字——“華夷之別”。
李安歌膚色較淺,眼睛微藍,臉型輪廓分明,帶著明顯的異域風情;而越銘熙,卻是典型的中國美男子,劍眉鳳眼,皓齒朱唇,腰細腿長,神清骨秀。莫說是汪青蕙,即使觀念逐漸鬆動的蕭宛華,在驟然見到兩人時也會忍不住有所傾斜。但這種理由,自然是不便向外人述說的。
一頓飯勉強稱得上賓主盡歡。蕭宛華本想著兩人車馬勞頓,特意安排了房間以供午休,卻不料二人都是滿世界飛習慣了的,並不覺疲憊,直接表示可以立刻開始。
在客廳的紅木沙發上落座,蕭宛華第一個開口,先是再次致謝,然後謙遜地重申主題,“我從小隻接受過家庭教育,這還是我第一次進入學校學習。為了能更好地融入環境,體驗到愉快的校園生活,我覺得我在外形上或許需要Argus幫忙做些調整。”
“不是‘或許’,是‘一定’。而且很有必要。”蕭宛華話音方落,越銘熙就不客氣道。“如果現在我要拍一部校園青春劇,那麼選角的時候我肯定第一輪就把你刷下去——氣質太違和了。”
他向後靠了一下,雙腿自然交疊,雙手合攏放在膝蓋上,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他跟著來的目的,就是想見見蕭宛華,並準確地評估一下她和李安歌的親密程度,現在人也見到了,也知道兩人隻是不錯的朋友,就覺得有些無聊賴起來。
“越先生說的很是。”蕭宛華並不介意越銘熙有些惡劣的態度,而是附和了一句,誠懇道,“不過氣質這種東西,一時半會兒改不了,也沒有十分的必要去改。還是實際一點,以您做導演的經驗來看,我身上有哪裏是需要,並且立刻就能夠改變的。”
越銘熙狹長的鳳眼不自覺眯了眯,想不到這丫頭年紀不大,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的功夫倒是使得順手。
“阿徽,這個可能有點多。”李安歌微笑著接口,然後拿出隨身的紙筆,示意了一下道,“我們需要記下來,最後再一點點地修改。”
蕭宛華目光清冽,“你們說說看!”
汪青蕙適時地為幾人端上茶點,蕭宛華的普洱生茶,李安歌愛喝的skinny
latte咖啡,越銘熙……胃不好,到手的是一碗加了各色水果丁的酸奶。
添上點心水果,除了越銘熙拿著迷你的小銀匙盯著酸奶皺眉,整個氣氛一下子輕鬆起來。
李安歌愜意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正要說話,就見一個陽光清爽,舉止斯文,穿一件白襯衫的男孩子自門外進來,一入門就笑著道,“我沒有來晚吧?”
正是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