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今朝醉娛樂城(1 / 3)

陌生之都(吉汗)

坐在死囚牢房等待死神來臨的藍如絮,兩眼呆滯地盯著雙臂所戴的手銬、一對腳腕所係的腳鐐,怔怔地想,難道身陷囹圄的是五都城赫赫有名的“絮姐”嗎?難道是曾經意氣風發闖蕩過南方開放大都市的“絮姐”嗎?難道是熱血青年時立誌成為一名為人師表教師的“絮姐”嗎?難道是喜歡打毛衣準備做良家婦女賢妻良母的“絮姐”嗎?她想,應該不是。

有頭有臉的“絮姐”不屬於這種冷冰冰鐵柵欄包圍的地方,假如一直賢妻良母的藍如絮也不屬於這種關押作科犯奸之輩的地方。剛才,神秘官員K托人在盛白色大米的飯碗裏藏著一粒黑白相間的膠囊,潛台詞,不要老板講,她也一清二楚,放心的去吧,去另外一個世界裏盡享清福吧,你的家人,我會給他們留一筆數目可觀的鈔票的。

黑白相間的膠囊,在藍如絮的眼裏,就是在五都城生存的兩條道的色彩,一般的小人物要麼黑要麼白。是啊,否則黑白兩道兼行的人,也和她一樣注定沒好果子吃的。比如焦哥——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此刻,坐在波音767民航客機上從世界最美麗的城市瑞士的歸來的焦代市長,當他邁著風度翩翩的方步,走下舷梯向祖國揮著的手可能要霎時驚恐地凝固在空中,因為,他會看見迎接他的鋥亮的手銬,已經在專案人員的手裏打開著,等著他乖乖就範。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林俠影白一帆黃斷橋這三個馬戲團小醜,先她一步被警方控製起來。玩夠他們讓他們搖滾歌手幾日以後,再丟進大牢,本來是她“絮姐”的一步妙棋。可是,到底哪個關節出了岔子,竟然牽連到自己,拔出蘿卜帶出泥。還有那些戴著大沿帽都是一群喂不熟的狼,平時一口一個“絮姐”叫的親熱的,如今大難臨頭,一個一個躲得卻比兔子還快。看來,樹倒猢猻散,此話一點不假。

想到這兒,她對著空空如也的四壁,發出一聲類似怪獸的笑聲,歇斯底裏而又狂放不羈,哈哈哈——她這赫赫有名的“絮姐”鋃鐺入獄,那位堂堂權重的焦代市長鋃鐺入獄,而神秘官員K真不仗義,不說趁自己在台上,把自己和焦撈出去,象自己過去多次在這種地方撈別人積德行善一樣,不說救別人的同時也保全自己——也許自己能判無期呢,律師說完全有這個可能——K卻不管什麼判決結果,甚至等不及審理開始,就迫不及待地捎來一粒毒藥讓她自行了斷。所以,她感覺好笑,十分好笑,沒錯,自己也承認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女人,但是K也不是什麼好男人,禍國殃民的大蛀蟲、典型的偽君子、十足的大色鬼、無恥的政客。我不自殺,不!

望著窗外的藍天,藍如絮想,如果政府判我死刑,我就申請注射藥物死亡,5000元的費用,老父親應該可以負擔的,畢竟自己是個美麗的女人,她不想讓自己的死相死得太難看。假如是判無期,她絕不上訴,餘生在深牆高院的監獄裏漫長反省中度過,有可能的話寫一部題為《走索者》的自傳體長篇小說,警示燈紅酒綠都市彷徨的女人男人,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臨死前,她隻有一個微小的願望,讓她重新紮上羊角小辮,穿上格格衣服,跑到郊野,在父母的視野裏,瘋跑在花草間,采摘一束藍色的蒲公英,一根根湊近鼓著小腮幫吹著花絮,頓時花絮滿天飄舞。 此刻。她無力地靠著牆向下蒼白無力地滑落,一點一點由站而坐地滑落,鐵窗外,自由被剝奪的藍天,夢幻被切割的藍天,在她的滑落中不斷升高。

悔恨的眼淚,沿著呈桃色麵頰無聲而淌……走,去,來它個一醉方休——球本事沒有,連老婆孩子都養不活,我要是換上你啊,早一頭碰到南牆碰死算啦。夫榮妻才貴,連坐飛機的麵子人家也不給,你還活啥味兒啊,你個沒用的東西!前妻千紙鶴的那頓辱罵兩年來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如一個舊式留聲機,重複播放:沒用的東西,沒用的東西,沒用的東西……

沒有料到兩年後,林俠影的生活中已經破爛不堪的破罐子又出現新的裂縫。供職的《五都周報》出了問題,因為登載一些烏七八糟的內容,省新聞出版管理部門勒令報紙停辦,報社的刊號也被吊銷了,王牌記者林俠影一晚之間頓時一無所有。老婆帶孩子跑啦,單位一哄而散啦,連自己養活自己也成為燃眉之急的問題,可不是球本事沒有啊?!可是,我雖然球本事沒有,起碼有堅決不上賊機的先見之明吧。後來,林俠影,這樣不止一次地自我安慰地說。因為就在那天,林俠影親眼目睹了那架古城上空半日遊的飛機墜落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