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掌櫃剛在廳堂坐下，就見秉事夥計走進來，道：“掌櫃的，趙家二爺來了。”
他皺了皺眉，趙康來做什麼，早上趙家不是才派人送來一批葡萄嗎？
不管怎麼樣，趙康都算是慶春樓的生意夥伴，他理了理衣服頭巾，隨著夥計去了趙康的雅間。
“稀客稀客，趙二爺今兒個怎麼得閑過來啦？”
顧掌櫃站在雅間門口，笑著與裏麵的高壯男子寒暄。
趙康爽朗一笑，把顧掌櫃迎了進來，請他落座，親自替他斟茶。
夥計知道二人有事要談，躬身退了出去，順勢帶上房門。
顧掌櫃不明所以，用眼神表達自己的疑問。
趙康抿了口茶，讚歎道：“慶春樓的茶都是上好的龍井，怪不得生意如此紅火。”
顧掌櫃隱約摸到半點頭緒，搖頭道：“您笑話我不是，招待您趙二爺，當然要用好茶，可不是所有客人都有如此待遇的。”其實，雅間準備的都是龍井，臨陽縣距離杭州府不過一日的路程，龍井價格也不是特別貴。
“顧掌櫃謙虛了，別的不說，能在這個時節擺出草莓來，恐怕咱們臨陽縣，就僅此一家吧？”趙康晃了晃一根手指，滿臉敬佩。
顧掌櫃笑了：“老夫也是托了別人的福，有戶農家在深山裏發現大片草莓，全送到了我這裏。唉，可惜不是他們自己種的，今日這就是最後一批嘍！”
趙康眼睛一亮，又替他斟好茶，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您可知那草莓長在何處？”
顧掌櫃心下了然，猜到趙康要摸出野草莓的生長地點，然後買下那裏。
上次送貨，顧掌櫃就好心提點薛肅，讓他試著在那片山地上多栽一些草莓，明年此時就能賺更多的錢了。奈何薛肅是個老實的獵戶，不肯在此事上用心，他表妹倒是動了心思，具體卻沒說什麼。
這樣的道理，世代經營果園的趙家人，不用想就能明白，這不，跟他摸人家老底來了。
“唉，實不相瞞，那農戶也是個聰明的，我問他在哪裏發現的草莓，他隻說是深山老林，其餘半點消息不露，生怕我私下去摘呢。他也不想想，我就算有那個心思，也沒有精力跟他搶草莓不是！”
顧掌櫃當然不會如實相告，一則他與薛肅真心相交，二來若草莓落到趙家，購買價格至少得翻上兩番。
趙康訕訕一笑，不死心地追問道：“那您總知道他住在哪裏吧？”農戶沒見過世麵，他許下幾兩銀子，就能套出地點了，到時候買下那片地方，日後專門出售反時令草莓，能賺多少銀子啊！
顧掌櫃皺眉，用力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怒道：“提起這個我就來氣，我的一個夥計多嘴問了他家住哪個村，那人竟懷疑我們要跟他搶草莓，還揚言不賣給我們了。我就說，你愛賣不賣，除了慶春樓，沒有別的地方能收下那麼多草莓！他這才害怕，說話都不敢大聲了，但始終也沒說他是哪個村的。”
“果然是沒見過世麵，小家子氣。”趙康笑著應付道，心裏卻罵顧掌櫃老狐狸。酒樓收貨，他閑著沒事打聽人家住址作何，還不是自己動了心思，偏裝得跟正人君子似的。
顧掌櫃心中一動，好奇地問道：“聽說去年趙老爺子仙逝，你大哥急著下山，不小心滾落山崖，跌斷了一條腿？”
趙康歎了口氣，臉上愁容滿布，“是啊，我請了縣城最有名的宋大夫，可惜，大哥的腿，還是殘了。”
他口中的宋大夫，名宋春生，有妙手神醫之譽。既然他都治不好，可見趙健是真的廢了。
想到那個俊朗挺拔的人物，顧掌櫃由衷感到惋惜：“天妒英才，你大哥照看果樹的手藝，那是盡得了老爺子真傳啊！”
趙康垂下眼簾，放在桌子下的大手，用力攥成拳。
要不是老爺子偏心長子，把所有本事都傳給大哥，他未必強過自己……不過，如今，他的手再厲害又有何用，隻能坐在椅子上行動，連果樹的枝頭都夠不到！
他知道今日是無法從顧掌櫃嘴裏套出確切消息了，便借著這個沉重的話題，起身告辭。
顧掌櫃立即吩咐下去，讓所有的夥計把嘴管嚴，不得擅自透露任何關於草莓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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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輕快，沒用上一個時辰，龐宜安就到了臨陽縣，直奔慶春樓總號。
龐宜修正在廳堂聽各地大掌櫃彙報七月賬目，聽到下人回報，示意直接把人帶過來，朝眾人歉然一笑：“各位，請先用茶，恐怕要耽誤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