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萬籟俱寂。祁緣似乎能聽到急促的心跳聲，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緊張這麼害怕，或許是本能的恐懼黑暗，還是……
“救我……”背後傳來聲音，猛的回頭，黑暗，還是黑暗。
“救我……救我……救我……”遠近不同的聲音在周圍環繞，好似有兩萬人在呼喊一般。
為什麼是兩萬人？
“為什麼不救我們！”黑暗中隻看見前方一點亮光，四周是石化的士兵們一句句飽含憤怒，怨恨，譴責的責罵，後來逐漸統一成了一句：“你也死吧！”
跑，不停地跑，不知疲倦地跑，瘋狂地逃！時不時眼前出現一個個被焚燒的石像扭曲的臉。痛苦，掙紮，絕望，都表現在那張恐怖的鬼臉上。槍呢？沒有槍，隻能跑開，躲開，那道光越來越遠，已經不在前方。
“死吧，死掉吧，你早就應該死了。我們犧牲，我們在最前麵，你呢，最應該死的是你！”譴責聲在腦海裏回蕩，他們的花樣年華獻給了人類事業，然後化為灰燼。曾經他們敬仰著祁緣，一次握手就能讓他們激動不已。曾經每次戰役結束看到祁緣站在他們麵前就會安心，不少青澀的臉還染上了紅暈。可是，當初從19層過來的人，越來越少，身邊臉紅的士兵是死在哪層呢？不記得了，昨晚討論著人生的戰友好像剛才被激光打穿了，隨著機甲炸成碎片了，連屍體都找不全了。
而祁緣其實更不會記得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除了那張石化的猙獰的詭異的讓人噩夢連連的……被淨化的臉……
我的錯麼？也有錯吧，但是為了自己活下去，拋棄負擔又有什麼不對呢？淨化他們也是為了他們好，何況我不是決策者，我隻是被保護的。
就這樣安慰自己，就這樣跟他們說吧。祁緣站住了，不再逃跑。
“你相信這樣的借口？大姐姐？”忽然一個白裙小女孩出現在麵前，接著一刀刺入祁緣的胸口，鮮血狂湧不止，祁緣說不出一句話。
“祁緣！緣！緣！醒醒！”似乎有個很熟悉的聲音在呼喊，哥哥啊，隻有你會安慰我，不管我被多少人怨恨……對吧。“起來開飯啦！”貌似聲音不太對，這是……蘇蘭？
“做噩夢了？看你這冷汗，嚇得不輕吧。”蘇蘭拿了盆水幫祁緣洗洗，現在的祁緣看著好像激烈運動過一樣，全身濕透。
沉默了一會，祁緣任由蘇蘭上下其手，沒有反應。然後說了一句：“開飯了？”
“沒有，騙你的。”停了一會看著祁緣的眼睛蘇蘭認真地說道：“你之前在天界、在艾爾文都是戰場上活下來的人，待會出去，打起精神來！你可是唯一的希望啊。”祁緣沉默了一會，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我知道啊，我是希望。”
營地的空地上，安靜地有點詭異，似乎都對昨晚發生的事情心有餘悸，轉眼之間潰不成軍，這次突襲犧牲的是非修煉者軍隊……下一次呢？這天空之城到底還有多少未知的陷阱在前方等待？一眼望去幾乎所有人都惶恐不安，如同受驚的鳥兒縮在雨水隨意可以打落的破窩裏。人群中阿甘佐的目光十分顯眼，沒有失落，隻有憤怒，和恨。多年以前他無能為力，多年以後依舊如此，那時候沒有見過的機械軍隊與天空之城的人廝殺的場麵，昨晚補上了，以為過了六十年，自己不再如當年，於是一鼓作氣想報仇，想去找盧克西，可是現在呢，連低階的病毒爆發都阻止不了，他恨啊，為何是這樣羸弱不堪的人類。
祁緣順了順氣，來到人群中。其實她比這裏的人都弱，可是她的地位最高，她是希望。“諸位，打起精神來！上麵的塞拉可是最喜歡你們這個樣子了，失落，無助，直到絕望，然後放棄。戰術專家最擅長的是什麼？是以最小的帶價擊潰敵人的內心，讓他們放棄抵抗，你們難道不懂嗎！修煉者的一生從來不會平凡，更不容易安穩。除非隻想蹲在城市裏，得過且過，那樣的人生有愧於一個修煉者的身份。修煉者應當直麵挑戰，突破瓶頸，修煉路途艱難坎坷，稍有不慎就會死於非命，那你們怕過麼？你們到現在為止哪次不是生死之間活下來才變強的，那這一次，你們怕了？我也知道……”
蘇蘭站在遠處，看著人群中鼓舞士氣的祁緣，看到眾人眼中的灰暗的氣息逐漸減少，輕輕鬆了口氣，寫了一晚上的稿子也是有點用的。
一場鼓舞士氣的演說結束，沒有掌聲，但是多了許多堅定的目光。其實阿甘佐年輕時也是麵對無數挑戰從不懈怠，於是他成為了人類的劍術巔峰。可惜六十年前他敗了，再強的他，救不了人，打不過一台智能電腦，有什麼用？就算劍術巔峰又如何？茫茫機械大軍，步步殺機的布局，他就那樣敗在了一台電腦手裏，冰冷的機器戰勝了自詡無敵的人。此後六十年一次次想打破幕牆，一次次失敗，然後借酒澆愁，在索西雅的懷裏痛哭。如今的他，是比之前強了很多，那又如何？使徒……該怎麼對付？再犧牲一座艾爾文城？劍術真正的巔峰是什麼？如果能力是有代價的，他可以舍棄什麼來換取力量？會有劍術的使徒麼？如此種種疑問，還有強敵在前，那怎麼能在這裏放棄！就算是人，也可以做到的，曆史上的一次次使徒戰爭是怎麼過來的，人類如果放棄了，豈不是早就滅亡了？敵人最喜歡看到的，不就是你放棄麼？作為前輩居然要後來人提醒才明白——如果在這裏放棄，還不如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