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3)

默希子注

下德

時有澆醨,故德有上下。不世之君以顯有德,非謂至德,故曰下德也。

老子曰:治身,太上玄古之君。養神,以清虛為本也。其次養形,以嗜欲為本也。神清意平,百節皆寧,養生之本也。肥肌膚,充腹腸,供嗜欲,養生之末也。神者生之本,形者生之末。致本則形全而合道,重末則形逝而歸土。上古務本不順末,在乎適中,下世遣神而養形,誠於太過也。治國,太上養化。以道化也。其次正法。謂刑罰也。民交讓,爭處卑,財利爭受少,事力爭就勞,日化上而遷善,不知其所以然,治之本也。太上之化也。利賞而勸善,畏刑而不敢為非,法令正於上,百姓服於下,治之末也。下世之治,上世養本,而下世事末。先論治身,次可治國。夫有本則有末,猶形全而身祥。故知道德備而是非之端絕,法令興而交爭之路開。聖人抑末崇本,豈不有以者也。

老子曰:欲治之主不世出,可與治之臣不萬一,以不世出求不萬一,此至治所以千歲不一也。言尚明君賢佐,無代無之。論賢與不賢,用與不用,非若文王之師呂望,武丁之求傳說。若盡以此求,萬載不遇一君,千載不遇一臣,誰與治天下?蓋霸王之功,不世立也。言不世世而立,但明哲居之也。順其善意,防其邪心,與民同出一道,則民可善,風俗可美。所貴聖人者,非貴其隨罪而作刑也,貴其知亂之所生也。若開其銳端,而縱之放僻淫佚,而棄之以法,隨之以刑,雖殘賊天下,不能禁其姦矣。法者防其未然,刑者懲其已遇。然法不可亂,刑不可濫,亂則難奉,濫及無辜,雖殘賊萬姓,終姦暴不止也。

老子曰:身處江海之上,心在魏闕之下,即重生。重生,重累其生。即輕利矣,猶不能自勝,即從之,神無所害也。不能自勝而強不從,是謂重傷。重傷之人無壽類矣。夫心不二用,事不並興。猶居閑曠之地,誌騁榮華之場,則宜委身從誌可免於累。如抑身違誌,兩心交戰,是謂重傷。重傷祝壽,信不虛語。故曰: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氣曰強,是謂玄同。用其光,復歸其明。沐精神以至於和,和則與天地為常;一心氣以合其明,明則與日月同光。

老子曰:天下莫易於為善,莫難於為不善。所謂為善者,靜而無為,適情辭餘,無所誘惑,循性保真,無變於已,故曰為善易也。所謂為不善難者,篡弒矯詐,躁而多欲,非人之性也,故曰為不善難也。凡人不易於為善,而難於為惡。今之以為大患者,由無常厭度量生也。故利害之地,禍福之際,不可不察。聖人無欲也,無避也。事或欲之,適足以失之;事或避之,適足以就之。誌有所欲。即忘其所為。是以聖人審動靜之變,而適受與之度,理好憎之情,和喜怒之節。夫動靜得,即患不侵也;受與適,即罪不累也;理好僧,即憂不近也;合喜怒,即怨不犯也。體道之人,不茍得,不讓禍,其有不棄,非其有不製,恒滿而不溢,常虛而易贍。故自當以道術度量,即食充虛,衣圉寒,足以溫飽七尺之形。無道術度量,而以自要尊貴,即萬乘之勢,不足以為快;天下之富,不足以為樂。苟知足者,雖一瓢而有餘,然厭者,富有天下而不足也。故聖人心平誌易,精神內守,物不能惑。心既保於平和,物奚汨於情欲?

老子曰: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能強者,必用人力者也;能用人力者,必得人心者也;能得人心者,必自得者也。未有得己而失人者也,未有失己而得人者也。謂以柔勝人,以弱得強者也。強主眾力不在己,故我皆眾力而不失人之力;得在眾心不在己,故人皆我心,乃得人之心。故為治之本,務在安人;安人之奉,在於足用,足用之本,在於不奪時,不奪時之,在於省事;省事之本,在於節用;節用之本,在於去驕;去驕之本,在於虛無。謂君不高臺榭,不廣苑囿,則民務農不奪其時。夫驕侈之性,榮華之情,非體於虛無,道德則不能去也。故知生之情者,不務生之所無以為;知命之情者,不憂命之所無奈何。知生知命,何憂何懼目悅五色,口惟滋味,耳淫五聲,七竅交爭,以害一性。日引邪欲,竭其天和,身且不能治,奈治天下何?所謂得天下者,非謂其履勢位,稱尊號,言其運天下心,得天下力也。有南麵之名,無一人之譽,此失天下也。故桀紂不為王,湯武不為放。故天下得道,在守四夷;天下失道,守在諸侯。諸侯得道,守在四境;諸侯失道,守在左右。故曰:無恃其不吾奪也,恃吾不可奪也。行可奪之道而非篡弒之行,無益於持天下矣。夫聖人處天下,在於治身安人,非走尊位重勢。故有道者人戴之,無德者人棄之。故天下非私於己,唯善是與也。

老子曰:善治國者,不變其故,不易其常。夫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爭者,人之所亂也。陰謀逆德,好用凶器,治人之亂逆之至也。非禍人不能成禍,不如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人之性情,皆願賢己而疾不及人。願賢己,則爭心生;疾不及人,則怨爭生。怨爭生,則心亂而氣逆。故古之聖王退爭怨,爭怨不生,則心治而氣順。故曰;不尚賢,使民不爭。保道守常,聖人之治;昏氣逆德,昏主之用。不開尚賢之路,寧無取怨之患。

老子曰:治物者,不以物以和;治和者,不以和以人;治人者,不以人以君;治君者,不以君以欲;治欲者,不以欲以性;治性者,不以性以德;治德者,不以德以道。非和無以治物,非君無以治人,非性無以通德,非德無以明道。以道本人之性,無邪穢,久湛於物,即忌其本即合於若性。衣食禮俗者,非人之性也,所受於外也。道所以安神,物所以養性。性者,內也。物者,外也。以內性求外物,至而應其性,以為性之常然。故有道者能遺物反己。反己者,見本性之衷欲,即萬類都息也。故人性欲平,嗜欲害之。唯有道者,能遺物反己。有以自鑒,則不失物之情;無以自鑒,則動而惑營。夫縱欲失性,動未嘗正,以治生則失身,以治國則亂人。故不聞道者,無以反性。自於治物至於修道,未嘗正者。病起於欲。夫欲者,凶之根,禍之門,非明道德無以復其真也。古者聖人得諸己,故令行禁止。凡舉事者,必先平意清神。神清意平,物乃可正。聽失於非譽,目淫於釆色,而欲得事正,即難矣,是以貴虛。故水激則波起,炁亂則智昏;昏智不可以為正,波水不可以為平。故聖王執一以理物之情性。夫一者至貴,無適於天下,聖王託於無適,故為天下命。得諸己者,在於平意。意之平者,心不私外物,目不視釆色,一其精神,和其喜怒,故得情塵不起,欲浪不翻。人皆反性,而天下莫不承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