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曰:善賞者,費少而勸多;善罰者,刑省而姦;禁善與者,用約而為德;善取者,入多而無怨。故聖人因民之所喜以勸善,因民之所憎以禁姦。賞一人,而天下趨之;罰一人,而天下畏之。是以至賞不費,至刑不濫。聖人守約而治廣,此之謂也。此聖人致理之道若此也。
老子曰:臣道者,論是處當,為事先唱,守職明分,以立成功。故君臣異道即治,洞道即亂,各得其宜,處有其當,即上下有以相使也。故枝不得大於榦,末不得強於本,言輕重大小有以相製也。君臣分明,則大小無越也。夫得威勢者,所持甚小,所在甚大,所守甚約,所製甚廣。十圍之木,持千鈞之屋,得所勢也;五寸之關,能製開闔,所居要也。下必行之今,順之者利,逆之者凶,天下莫不聽從者,順也。發號令行禁止者,以眾為勢也。義者,非能盡利於天下之民也,利一人而天下從之;暴者,非能盡害於海內也,害一人而天下叛之。故舉措廢置,不可不審也。慎其舉措乎其愛憎,利無偏賞,害無偏罰。
老子曰:屈寸而申尺,小枉麵大直,聖人為之。今人君之論臣也,不計其大功,總其略行,而求其小善,即失賢之道也。故人有厚德,元間其小節;人有大譽,元疵其小故。夫人情莫不有所短,成其大略是也,雖有小過,不以為累也。成其大略非也,閭裏之行,未足多也。言人之才不能盡善盡美。固當無疑其小疵,乃全其大用。閭裏之行,謗黜之言,不足信也。故小謹者元成功,訾行者不容眾。體大者節疏,度巨者譽遠,論臣之道也。論用臣之道如此,則不失其人也。
老子曰:自古及今,未有能全其行者也。故君子不責備於一人。人無全能,量其才力而任之也。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博達而不訾,道德文武,不責備於人。以力自脩以道,而不責於人,易賞也。自修以道,則無病矣。自修者,不責於人而行於世,世可為之哉?夫夏後氏之璜,不能無瑕;明月之珠,不能無穢,然天下寶之者,不以小惡妨大美。今誌人之所短,忘人之所長,而欲求賢於天下,即難矣。夏後氏之璜,明月之珠,尚有瑕穢,賢人君子豈能盡善盡美?棄其所短,取其所長,則無遺才必矣。夫眾人之見,位之卑,身之賤,事之洿辱而不知其大略。幾人之情,惡其卑辱;君子用人,存其大略。故論人之道,貴即觀其所舉,舉覺才也。富即觀其所施。濟物也。窮即觀其所受,非義不為。賤即觀其所為。非道不處。視其所患難,以知其所勇;因其患難,方見仁勇。動以喜樂,以觀其守;不逾濫也。委以貨財,以觀其仁;不妄取也。振以恐懼,以觀其節。殺身成仁。如此,則人情可得矣。一有所存,人之幹也;七者備具,世之英也。能以此觀之,賢愚可知,忠信可見矣。
老子曰:屈者,所以求申也;枉者,所以求直也。屈寸申尺,小枉大直,君子為之。百川並流,不注海者不為穀;趨行殊方,不歸善者不為君子。善言貴乎可行,善行貴乎仁義。夫君子之過,猶日月之蝕,不害於明。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故智者不妄為,勇者不妄殺,擇是而為之,計禮而行之,故事成而功足恃也,身死而名足稱也。為其可為者,殺其可殺者,然後功遂名立,稱於後世也。雖有智能,必以仁義為本而後立。智能並行,聖人一以仁義為準繩,中繩者謂之君子,不中繩者謂之小人。君子雖死亡,其名不滅;小人雖得勢,其罪不除。故堯舜為善,至人稱之;桀紂為惡,其名不成。善惡之名俱存,故君子慎為不善行也。左手據天下之圖,而右手刎其喉,雖愚者不為,身貴於天下也。旦為稱孤之客,夕為暴屍之人,皆愚瑣之輩,非君子之倫也。死君親之難者,視死如歸,義重於身也。故天下大利也,比之身即小;身之所重也,比之仁義即輕。此以仁義為準繩者也。此傷時無仁義?故切論君子死義,小人死利也。
老子曰;道德之備,猶日月也,夷狄蠻貊,不能易其指。苟有道,雖蠻貊之邦行矣,無道,其如諸夏何?趣舍同,即非譽在俗;意行均,即窮達在時。事周於世,即功成;務合於時,即名立。是故立功名之人,簡於世而謹於時,時之至也,即間不容息。夫濟傾弱立功名者,睹其機厄寧容瞬息。古之用兵者,非利土地而貪寶賂也,將以存亡平亂,為民除害也。貪叨多欲之人,殘賊天下,萬民騷動、莫寧其所。有聖人勃然而起,討強暴,平亂世,為天下除害,以濁為清,以危為寧,故不得不中絕。赤帝為火災,故黃帝擒之。共工為水害,故顓頊誅之。此二君勃然而起者,非欲尊其勢位,利其土地,貪其寶貨,去其殘賊,安其人民,為天下除其虐害,不得已而用之也。教人以道,導之以德,而不聽,即臨之以威武,臨之不從,則製之以兵革。殺無罪之民,養不義之主,害莫大也。聚天下之財,贍一人之欲,禍莫深焉。肆一人之欲,而長海內之患,此天倫所不取也。言天亡之,桀、紂是也。所為立君者,以禁暴亂也,今乘萬民之力,反為殘賊,是以虎傅翼,何謂不除?夫畜魚者,必去其蝙獺,養禽獸者,必除其豺狼。又況牧民乎?是故兵革之所為起也。道莫大乎誅暴,德莫加乎安民。凡為人君暴虐無道,萬姓不安,若不除之,猶縱猛獸以害人物,畜魚鼈以食蝙獺,罪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