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的徒弟?”
甘苗不答,隻是用譏誚地目光仔仔細細掃過青畫,從眉眼到腿腳,沒有一處落下。到末了她輕笑一聲,淡道:“吊著命的病秧子,司空可真舍得下本。”
“你說什麼?我不明白。”青畫皺眉。
甘苗嬌笑,“你居然不知道?司空什麼時候成了施恩不求報的好人了?”
蒼老的聲音在竹屋裏回蕩著,一遍一遍不絕於耳。青畫聽得心裏漸漸起了慌亂,她知道自己不該相甘苗這蠱惑人心的話,可是……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認,從小到大,她的的確確是個吊著半條命的病秧子,不管是用毒還是用蠱,她都學得異常艱辛……前陣子她的身體更是到了隨時都會倒地的地步。隻是這一切都結束在某一次暈厥之後,從那以後,不管身體再差,她都不至於垮掉……這其中說沒蹊蹺,連她自己都不信。
“仔細瞧了,原來是個美人胚子,難怪司空掛在心上。”甘苗的笑變了味兒,她緩步走到青畫麵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嬌嗔,“可惜呀,他這番犧牲,不過是為我做嫁衣。”
青畫遍體泛冷,“你……到底想說什麼!”
甘苗巧笑著湊近她:“司空把他養了十五年的保命的蠱給你續命,你居然不知道。”
青畫的呼吸一滯,再也沒開口。她的心裏已經亂作了一團,很多早就淡忘的記憶漸漸湧上心頭,再見司空時他的憤怒,那日醒來時他笑著說肯定不會有大礙了的神情。她一直以為是他醫術了得,卻沒想到,他是把他十幾年的心血給……
“你的身體還真是萬藥養,倘若去了腦袋,會是最好的……”
青畫忍不住戰栗,甘苗的手指冰涼,劃過她的臉上引得她一陣陣的雞皮疙瘩。她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倏地退後想走——隻是,來不及了,她回過頭的時候發現門上赫然爬滿了蜘蛛,每一隻都是色彩斑斕。不僅是門上,連窗戶上也全是,她幾乎能想象假如她強行出門,會是怎樣的結果……
“為什麼來?”甘苗巧笑。
青畫淡道:“別無選擇。”
“好個別無選擇。”甘苗慢條斯理地替自己斟了杯茶,眼角笑意,她說,“我給你個選擇,你是想去了腦袋變得和外麵那群人一樣,還是衝出門去試試看會死得多難看?”
青畫閉上了眼——她當然知道甘苗不是在開玩笑,門上的彩蛛她認得,是一種產在極熱之地的食肉蛛,她此刻身上沒有好藥,隻要被被它咬上一口,就算是十個青畫都活不了的。兩條路,一條早死,一條受盡折磨而死。她問她,選哪個?
不論她選哪一個,都是一個死。
青畫緩緩睜開眼,對著甘苗揚了揚手,笑了,她清聲道:“你是要一個死人,還是一個讓你殺得有價值的人?”她的手裏是她僅剩的毒藥,威脅甘苗的卻是她自己的性命。她賭,賭她不會甘心讓到手的獵物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這世上能殺人的東西多得很,但是能讓她費盡心機得到的人偶卻隻有她一個。與其被逼著做出無論哪個都是死路一條的抉擇,她寧可把這抉擇還給對方——
甘苗一愣,忽而笑出了聲,“你居然拿自己的性命威脅我?是不是太過天真了?”
“是。”青畫冷笑,手指稍稍用力,紙包發出輕微的聲響,隻要她再用上一分力,指甲就會劃破掌心。人一死,不管身體裏有多麼寶貝的東西,都會隨之灰飛煙滅,這一點向來甘苗會比她清楚。
良久的沉默。
“你想要什麼?”末了,甘苗笑了。
“先放了柳葉他們。”
“好,成交。”
扯線的木偶製作尚且需要許多道工藝,民間有傳聞,為了個木偶以“靈魂”,還會有個“開魂”的儀式。而甘苗所做的不是普普通通的木偶,而是真正意義上的人偶,自然要比木偶來得繁雜。於此,青畫才得了半天時間的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