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藤架下伽藍蜷在紫檀搖椅中,半瞌著眼:“她走了。”似個問句,卻全無半點疑意。“嗬,走了好啊,也省了你牽腸掛肚。”語調起處竟還真有了笑意,分明是嫉妒。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小薔薇。”鎮遠將軍向一邊的花招了招手,鬧了半天竟不跟他說話,這人絕對給戰馬踢壞了腦子。等景和回過神來,隻一陣風樣的,他不見了。宇文景和重重跺了一腳,輕功好有什麼了不起!接連被人撂一邊的滋味實在不好,可想他的存在感有多弱了,可恨!
晗楓園裏,百花齊黯,千葉俱傷。隻因自家主子悲意太過,正是清露沾花衣、暖風醉人眼之時,卻被主人以煞倒眾神的哀怨眼神盡數掩蓋,實乃天下第一煞風景的人。每當此時,最近這景象比較常見,周遭隨從、侍婢盡皆隱退,實在怕觸了主子的逆鱗,連暗衛也悄悄隱去。
她醒來第一句話說了什麼?放過他!誰?雖說他對她朝思暮想,可半分沒和她親近過!當然心中還有另一個女子,菱仙子柳菱歌,那日荷花上的孤影早刻進了心裏,偏偏又見著一個仙一樣的女子,教他如何取舍,當然心裏想著都得了來最好。她們每一個都是謎一樣,叫人捉摸不定,偏偏都對他無意。
小齊王爺雖流連花叢已久,可還從未動過真情,如今年已十七,學那些濁世公子也是姬妾成群,卻還沒一個愛進心裏去的。他平日所見女子皆是唾手可得的美人,美則美矣卻都是一個樣子,從沒見過近日所見這樣的,可望而不可求矣。他少女懷春一般一時笑一時難過,猛地將頭埋進臂彎,懊惱極了。那三字猶如魔咒,在耳畔久久回蕩,無法消解。
一瓣瓣胭脂花自枝頭飛落,一樣的悲懷傷感,失策失策,怎這般著迷?
“他”究竟是誰?必然是對她極重要的人!一念及此,星眸微黯,遠處劍鋒到處,落紅無數,有刺客!
果真夠狠毒,全要置他於死地,招招致命!這殺氣非“修羅堂”莫屬,人還未到殺氣已引得他的衣飄起來。來人左袖臂上都繡著隻陰毒眼睛的鷹,看到那雙雙眼睛,小齊王真想兩指戳瞎了它們,那天在西泠外湖還真是解氣。殺氣千裏!難不成本王竟要橫屍自家花園?
“喂,縱是美人已去,也不必這般尋死吧?”極調侃的語調伴隨著刀劍相擊之聲,他打得閑散,還有空與他說話,“花葉交相映,大好美景,何必?”
落英繽紛,劍氣如虹,如斯俊朗的少年,光是一個側影都極盡飄逸美好,若非深陷生死險境,此番風景定當極好。
“哦——那麼,這位爺何必插手鄙人生死?讓本王死好了。”景和實在沒認出眼前如斯美好的少年劍客是誰,況且人家打得這般慘烈凶險,叫人情何以堪啊。
“唉,姐夫,才這麼一會兒就傻啦!”說不管還真不管,劍應手入鞘,朝他走來,“進屋。”
“啊——”驚愕的表情出現,繼而是目露喜色,甚至可以說是春風滿麵。
“你!”景和見了他如見了什麼似的,一把將他攬進懷裏,那深情的樣子任誰看了大多會想歪,然後得出結論說小齊王爺不光愛美人也愛美男子。少年憤恨惱怒,對著他的肩膀張口就咬,真是同一個愛好,男的女的都是這樣。
“菱歌?”接近夢囈,卻又大如雷震。無形中他覺得她就是她,他和她必有極大關聯,也許已經在慢慢靠近她了。
“你這麼叫我姐姐的名字幹什麼,別認錯了人,我是蓮歌!”修眉微蹙,麵含怨懟,皺著鼻子嘟噥,“哼,你們總是想著她的念著她的,從沒人記得我的名字,我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妖狐’。”
若非聲音略微不同,個性相差太大,實在分辨不出。一個冰作的人兒,一個火樣的人兒,又分明是一張臉,小齊王再次怔忡了。他雖沒見過柳菱歌,但她的樣子分明已經很熟悉了。望見小齊王沮喪的神色,蓮歌一個轉身不見了,隻丟下三個字:濫戀人。
“濫戀人”,小齊王重複這幾個字,什麼意思?“哎呀,別走,殺手……”殺手還沒解決呢。他回過神來找殺手,發現都已經死了,近前仔細察看,隻覺眼前一黑。
“王爺,王爺,王爺,醒醒。”恍惚醒轉過來,那好似一個夢?她們是同一個人,是了,世上應該也隻有這麼一個女子。
睜目,是綺煙,錦被華帳,剛才那少年呢,本來還想跟著他去找她。
“王爺,沒事吧?中了‘妖狐’的迷藥,現已散了藥性。”綺煙關切的神色盡收眼底,這丫頭……果真有心,卻可憐我那伽藍老弟一番苦心,如今弄成這般模樣。
“我沒事。”景和掀被起身,隔窗看院裏花正開得好,“可曾驚動王爺?”
“回主子,已命人封鎖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