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頭戴鬥笠的灰布衣俠客牽一騎馬,沿著風煙彌漫的驛道一直走,走的極慢,這條驛道是深入西北邊城的必經之路,再往前是積燕關,他要等一個人,再出去就是無垠的沙漠,荒涼,冷寂,還有塞外將士荒塚。
一直未遇到要等的人,卻不小心迎到另一個人。
菱歌從修羅堂被洛瑟費盡心思偷送出來,一路上為擺脫追蹤,一會化作商客,一下化作老嫗,一會又是青年劍客。
她出來聽到的第一個消息是齊王府因謀逆事發被抄家,宇文墉不日自縊身亡,隸帝顧及與小齊王的往日情分,下旨特赦,小齊王削去爵位發配西北充軍,府中女眷按律充為官妓。
她聽了當時就覺好笑,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分明要置人於死地卻說得冠冕堂皇,特赦,一個十六歲的閑散王爺充軍西北,還能活著回去麼?此行她要救他,她下意識的捏了捏那枚扳指,篤定的想著還清欠他的,此後簫郎是路人。
遙遙見到屋舍一角,風沙裏抖落出一麵酒招:惜故酒家。
“店家,裝滿水。”柳菱歌將鬥笠壓得更低了些,將馬背上取下的酒囊拋給店家。
一個高大粗獷的西北漢子指指酒招,笑道:“壯士莫非嫌我的酒不好?惜故酒家的酒往來聞名,貨真價實的好酒,絕不摻假。”
柳菱歌幹渴得厲害,僵持之下,邊上來看熱鬧的人圍住,一時尷尬不得出去。
“從沒有誰用酒囊來小店裝水的道理。”漢子繼續道,“客官要水還是酒?”
人群中不知誰說了句,“喲,這不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刁鑽‘妖狐’柳蓮歌麼?”似是有人認得蓮歌,又接連有人戲弄,眾人又是哄笑一片,接下來還有好戲看。
那店家仍是不給,菱歌要往外擠,店家急了,伸手撈住她的鬥笠。店家往後一扯,嚷道:“管你什麼‘妖狐’,壞我店裏的名聲就不對!”
眾人頓時一陣呆愣,人人皆驚豔於女子美貌,已是酥倒一片。
不知誰緩過神來道:“大家不要忘了,聽說‘妖狐’還有個孿生姐姐,大概就是她,果然是天仙樣的美人。”
菱歌板著臉孔不說話,鬥笠也不要,水也不補給,策馬跑遠了。
“二哥,二哥……怎麼,看上那姑娘了?不就是個美麗的姑娘麼,我幫你追回來。”一陣鈴鐺響過,女子拍馬緊隨而去。
她二哥遲遲才喊了句:“穆婭,回來,別胡鬧!”那女子哪裏聽得到,一徑跟著去了。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遙遙見著一騎跟著一騎卷沙而來。
女子硬是將菱歌綁回來了,叮叮當當一陣清脆的響聲,女子還算客氣的將菱歌扶下馬,那鈴鐺聲正是她強行綁到菱歌發梢的一串小金鈴發出的。
穆婭道:“馬術倒是不錯,可惜不會武,脾氣也很硬。”
她二哥連忙鬆了綁,陪禮道:“驚擾姑娘了。”轉向他妹妹訓斥:“穆婭,你怎麼還是老樣子!”
“這位大哥,算了,我沒事。”菱歌揉了揉手腕,又伸手將發上鈴鐺解下,還給穆婭。
穆婭難為情的笑道:“呃,哈哈,這是我們族裏的吉祥鈴,就當給姑娘的賠禮,你一定要收下。”
菱歌見兄妹兩人並無惡意,方才不過是穆婭頑皮,他們又是熱情率直,不由多說了幾句,一起吃過午飯,別了他們兄妹前往積燕鎮。
別後才發覺身後不緊不慢的跟了不少人,大多是出現在惜故酒家裏的江湖人,大概是來找她麻煩的,穆婭說她不會武那句那麼大聲。
菱歌依然不緊不慢往前,不能露了怯,那樣那些人會更加有恃無恐。等進了積燕鎮,尾隨的人又都不見了,她才稍稍鬆了一口氣,隨意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棧住下。
第一晚強打著精神不敢睡,還好平安無事。第二日出去打探宇文景和的消息,半點沒有,卻聽到隸帝築宮室,廣選天下美人入京的消息,已有數月,周邊各國聽說也紛紛送美人前來,看來各國國君都希望青流新帝荒淫無道,畢竟青流國土最廣實力最強,國君無道自可從中分利。
積燕鎮雖說是邊陲小鎮,但因緊鄰積燕關,所見戰事無數,各國兵馬都在此邊境開戰過,人人能武,兼著各國人物來往混雜,消息傳達很是迅速。問及前往積燕關的路途,不想它已屬沙族——流沙部落統轄,鎮遠將軍正在積燕關附近和神秘的沙族對戰,為的是收回這一西北屏障。沙族最善利用風向、沙塵作戰,和漠北四國一樣人人尚武,又未成國,隻是各部落散居大漠,時常入侵各國邊境。
菱歌才打算留積燕鎮等押解宇文景和的官兵到來,不想又遭不幸。這一路太順暢,一個武功盡廢敵人眾多的美貌女子,還恩之路安然,老天爺都看不下去。
柳菱歌被劫持了,還是一群咋呼的江湖人,說什麼送她進宮領賞,好吧,又有人要送她去青流的皇宮了。他們手段很不高明,但是她還是中招,他們用最直接的方式,明目張膽的綁了她!就像穆婭一樣,純屬一場鬧劇,可是她的確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