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兩日,隸帝就派人給菱歌禦賜了一套奢華的舞衣——雀金絲錦繡紅裙,還有冰紋紫英舞帛、雲頭珍珠緞鞋。如果再加上“雲魄”,想來任誰穿上出宮都會被人打劫,其中任何一樣都是國中至寶,每一樣都有些曆史淵源,如今他竟然隨隨便便送了她。
菱歌謝過恩,趕忙好好的收起來,她可沒打算這麼打扮著去獻舞,首先洛梅初知道了會氣死,她還不想做這等壞事;第二,陸清然必定不喜歡;第三,宮中的女人必須討厭,這樣未免太出風頭了。
她近日舞也未練,照常去太學裏點卯,然後虛應個名,思緒窮極千裏。
陸清然正講《韓非子》,四字概括便是嚴刑峻法。這書講得奇怪,清流重儒已非一日,何時又說起法來?這還是隸帝欽點的書目之首,其他《大學》、《中庸》、《論語》以及六藝倒次了一層,不但如此隸帝又重起武了,向國中廣開武舉,甚至開始留意遴選年輕有為的武將。
第一個想法是,隸帝將興戰事,可是對手是誰?周邊諸國並無兵戈交惡之心,也還不敢興兵入侵,清流國雖少能臣武將,但有一個鎮遠將軍就足夠使敵軍聞風喪膽,如今朝中又有爾羽候為首的年輕文臣。
“娘,走啦。”白璃笑眯眯的看著思緒飄飛的菱歌,拉了她往外走,接下來是六藝中的禦。那些家室顯貴的學子一人乘一匹良駒,貧寒些的士子也各有一匹好馬,眾人陸陸續續進了校場。隸帝想得周到,早賜了匹雪色寶馬過來,此時正圈在大圍場裏,引了許多豔羨的目光。
不想竟是一匹未馴的野馬,性子依然烈得很!隸帝要考驗她的能耐麼?眾人給她讓出一條道,一直通往大圍場。那匹馬發足了勁在裏麵奔騰不息,氣勢震得其他的馬都退步不敢往前,揚起的雪色鬃毛如浪花飛濺。
她才走到場邊,聽陸清然歎道:“如此千裏馬卻又是一匹烈馬,不知菱歌能不能降服。”
“能。”斬釘截鐵的一字,隸帝要試她的能耐,她怎能不如所願呢?菱歌步步走向前,圍觀的眾人頓時屏住呼吸,隻剩下廣闊的校場裏趕著風聲的馬蹄音,一下一下踏在眾人心尖上。
她二話不說從入口進去,白璃在後麵喊道:“小心!”
她冷凝著臉,慢慢靠近奔騰的野馬,畫麵壯觀激烈,一靜一動,相得益彰。其他人見了無不擔憂,平日見她柔弱多病,身子骨並不如何好,怎麼禁得起這樣折騰?
菱歌深吸了一口氣,注視著野馬的眼睛,繼續靠近它。馬或許是因她眼神所迫忽然慢了下來。她瞅準時機將手中馬韁拋出,瞬息之間已經套上,人不知怎麼也躍上了馬背,圍觀的人群頓時呆住,如此好的眼力和手法,難怪射箭課時連中紅心,老師都自歎弗如。
“籲——”野馬又開始狂奔起來,眾人將喝彩都堵在嗓子眼,不敢出聲說話,唯恐驚了馬。
菱歌利落的一抖韁繩,胯下的馬驀地就慢了下來,陡然止了馬蹄停在場中。
大圍場裏揚塵漸漸散去,白馬輪廓隱現出來,馬上的女子英姿颯爽,軟糯的東陽裏女子如謫仙降臨,好不威風,好不華美!眾人看得呆住,半晌才有人回過神來,叫好聲響徹整個校場。
這一叫好可麻煩了,野馬才馴好,一受驚前蹄一揚險些將菱歌摔在地上,幸而她早有預備,奮力一扯韁繩,馬縱身一躍,跳出大圍場,一會兒功夫已跑得沒了人影。校場在皇宮的西邊,連通著出宮的宮門,她這一去怕是沒人敢攔住。
陸清然見狀,驅馬緊追而去,隻拋下一句:“白璃留下,教習餘下的人禦馬!”白璃也想追去,礙於陸清然交托的任務隻好作罷,隻好滿腹鬱悶的教習諸人。
白璃雖聲名甚高,但畢竟年紀小,威望不高,那些王公貴臣之後都不肯聽他的,一時之間鬧做一團,大多還在議論菱歌的事,也有人歡呼著可以偷閑躲懶。
人群忽然漸漸安靜下來,隻見白璃驅馬到了群馬中間,眼神冷傲孤高、冰冷犀利,眾人看了不禁嚇得不敢作聲。他們也都聽說過他在漠北四國的事,勇猛狠辣,力挫群雄,聽說是殺人不眨眼的小惡鬼!
甄伽弈跟隨祖父左右,自小也見過些血性男兒,隻倨傲冷笑一聲道:“哼,怕他做什麼?他不過是寄人籬下,喪家之犬不足為懼!”
“陸師傅囑托文華禦使教習,大家好自為之吧。”一道幹淨利落、如珠落玉盤的聲音透過人群,白璃循聲看去,杜衣晴一襲緊窄的青蓮色衣裝,襯得眉目越發精明靈秀。他向她笑了笑以示謝意,那些貧寒士子自然不敢亂起哄,另外幾個公子、世子聽了也未再輕舉妄動。
甄伽弈嗤笑一聲,翻身上馬,向小伴讀道:“狄哥兒,馬鞭!”接了拋來的馬鞭,疾馳入圍場中,“教習我,比過後再說話!”
白璃豪氣幹雲的叫了一聲好,策馬緊跟其後,杜衣晴立在場邊凝神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