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嗚咽著,卷煙塵泛濫成災,京城內一片肅殺,烏黑厚重的雲好似不甘地狠狠壓下,將正午的日光隔斷在另一個世界。草木搖落,白露成霜,似乎城內所有的百姓都朝著午門湧了過去,人的嗚咽聲蓋過了風,混雜在塵沙裏,愈顯沙啞。
一刻,百餘人被押解著走上了那代表著死亡的方台,一旁係著紅斤的壯碩男子將酒噴在刀刃上,金屬的色澤格外清晰,泛著寒光和酒氣,明晃晃的似乎成了這晦暗天色中的耀眼光源。
這百餘人中,老的已經年過八旬,顫巍巍的像是隨時都能隨風散去,而最小的還被抱在懷裏,好似感受的到周圍詭異的氣氛,眨著明亮的眼睛安安靜靜的吸允著手指,不哭不鬧。他的母親抱著他默默垂淚,他的人生還未開始,便已凋零……
最前方站著一位十幾歲的少女,烏黑的發安靜的灑在白色的囚服上麵,頸上,腳上的重鐐並未壓彎她如鬆柏般挺直的身體,她就那般傲然而立,黑發瓷膚,未染纖塵,絲毫不像是從死牢中走出來的一般,她眸色冷凝,定定的望著一個方向,那個方向正是監斬官旁邊的位置,一位錦衣男子閉上了雙眼,十指輕輕敲擊著紅木的椅子,似乎對眼前的一切沒有一絲感覺,隻是公式化的執行著皇上派下來的任務。
二刻,百姓突然炸開了鍋,因討論的聲音過大,那最前方的少女聽的清晰,“撫遠將軍的死訊已經傳回,說是通敵叛國,證據確鑿,已被就地正法,可憐啊,一代大將竟落得萬箭穿心屍骨無存的下場。”
少女一直冷凝如霜的麵容終於顏色大變,那一瞬間的絕望與悲哀讓每一個看到她的人為之動容,隻見她向著南方狠狠的跪了下去,膝蓋磕在地麵上發出重重的響聲,疼痛蔓延開來,她卻是恍然不覺。秀氣的的頭深深的埋了下去,發絲鋪滿一地,黑亮如同上等的絲綢,“爹,女兒不孝……”聲音不住的顫抖著,散落在狂風之中,幾枚黃葉落下,夾在她的發間,嘲笑著她此時此刻的微不足道。
百姓中不知是誰喊了起來,“我們不相信撫遠將軍通敵叛國,他為我****駐守南疆,勞苦功高,定是有奸佞小人從中作梗,我主聖明,還請開恩啊。”說著向著紫禁城的方向跪下,深深的拜了下去。
附和聲連成一片,生活京城的人因處於天子腳下,早已看淡了繁華落盡,心也比普通人剛硬的多。許許多多的人前一刻還貴不可言,下一刻卻魂歸離恨。早已見怪不怪的百姓在這一刻也無法抑製心中的激動,****南疆,若非撫遠將軍林安之鎮守,早被南蠻占領,那裏的同胞也將為奴為婢,任人欺淩,而因為那個人的存在讓邊疆固若金湯,因為他唯一的女兒林琬的存在,每次出戰前的琴聲錚鳴都激發著戰士心中最深處的血性。有人說:“有林琬在的地方,永遠不用擔心士氣的問題。”而當今聖上也因為林琬修改了女子不得入軍隊的規定。而此刻,那個不顧己身,甘願守護在邊疆的軍帥已然身亡,那個被無數人稱道的奇女子默默的跪在斷頭台上,神情悲戚,已無生妄,可即便周圍一片愁雲慘霧,依舊難掩其絕世風華,那風華無關顏色,氣質使然。
一波波的暴亂被羽林軍以武力強行壓製了下去,斷頭台上林家老小的哭聲悲愴,似乎能夠撼動天地,唯那少女,目光定定的望著南方,心寒,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