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柳湘蓮痛打薛蟠(1 / 2)

第十三章柳湘蓮痛打薛蟠

一日賴大家請客,那賴大家花園雖不及大觀園,卻也十分齊整寬闊,泉石林木,樓台亭軒,也有好幾處漂亮地方。外麵大廳上,薛蟠、賈珍、賈璉、賈蓉並幾個近族的都來了。那賴大家內也請了幾個現任的官長並幾個大家子弟作陪。因其中有個柳湘蓮,薛蟠自上次會過一次,就念念不忘,又打聽他最喜歡串戲,且都串的是生旦風月戲文,不免理解錯了,誤認他作了風月子弟,正要與他相交,恨沒有人介紹,這日可巧遇見,非常高興。見賈珍等也慕他的名,酒蓋住了臉,就求他串了兩出戲。下來,移席和他一處坐著,問長問短,說東說西。

那柳湘蓮原是世家子弟,讀書不成,父母早喪,素性豪爽,不拘細事,酷好耍槍舞劍,賭博吃酒,以至眠花臥柳,吹笛彈箏,無所不為。因他年紀又輕,生得又美,不知他身份的人,都誤認作優伶一類。那賴大之子賴尚榮與他素昔交好,所以今日請來作陪,不想酒後別人猶可,獨薛蟠又犯了舊病,柳湘蓮心中早已不快,便想走開完事。無奈賴尚榮又說:“方才寶二爺又囑咐我,才一進門雖見過了,隻是人多不好說話,叫我囑咐你別走,他還有話要說。你既一定要走,等我叫他出來,你兩個見了再走,我沒有什麼別的事。”說著便命小廝們:“到裏頭找一個老婆子,悄悄告訴,請出寶二爺來。”那小廝去了。沒一杯茶時,果然看見寶玉出來了。賴尚榮向寶玉笑著說:“好叔叔,把他交給你了。我招呼別人去了。”說著,一直去了。

寶玉便拉了柳湘蓮到廳側書房中坐下,問他:“這幾日可到秦鍾的墳上去過?”湘蓮說:“怎麼不去?前天我們幾個放鷹去,離他墳上還有二裏,我想今年夏天雨水勤,恐怕他的墳站不住。我背著眾人,走到那裏去瞧了瞧,略又動了一點子,回家來便弄了幾百錢,第三日一早出去,雇了兩個人收拾好了。”寶玉說:“怪著呢,上天我們大觀園的池子裏頭結了蓮蓬,我摘了十個,叫焙茗出去到墳上供他去,回來我也問他可被雨水衝壞了沒有。她說不但沒衝壞,反而比上回新了些。我想著,必是這幾個朋友重新收拾了。隻恨我天天困在家裏,一點兒做不得主,行動若有人知道,不是這個攔,就是那個勸的,能說不能行。雖然有錢,又不能自由使用。”柳湘蓮說:“這個事,也用不著你操心,外頭有我,你隻心裏有了就是了。眼前十月初一日,我已經打點好上墳的花銷。你知道我一貧如洗,家裏是沒有積蓄的,隻有幾個錢,隨手就光的,不如趁空兒留下這一份,省得到了跟前緊手。”寶玉說:“我也還為這個要打發焙茗找你,你又不大在家,整天東遊西逛,沒個一定的去處。”湘蓮說:“你也不用找我。這個事也不過各盡其道,眼前我還要出門去走走,外頭逛個三年五載再回來。”寶玉聽了,忙問:“這是為何?”湘蓮冷笑著說:“我的心事等到跟前你自然知道,我如今要去別處過了。”寶玉說:“好容易會著,晚上再談會兒話!豈不好?”湘蓮說:“你那令姨表兄還是那樣,再坐著未免有事,不如我回避了倒好。”寶玉想一想,說:“既是這麼樣,倒是回避他為是。隻是你要果真遠行,必須先告訴我一聲,千萬別悄悄的去了。”說著便淌下淚來。

湘蓮說:“自然要辭你去。你隻別和人說就是了。”說著就站起來要走,又說:“你進去罷,不必送我。”一麵說,一麵出了書房。剛到大門前,便遇見薛蟠在那裏亂叫:“誰放小柳兒走了?”湘蓮聽了,火星亂迸,恨不得一拳打死,又想酒後揮拳力大,又礙著賴尚榮的臉麵,隻得忍了又忍。薛蟠忽見他走出來,如得了珍寶,忙趔趄著走上去,一把拉住,笑著說:“我的兄弟,你往哪裏去了?”湘蓮說:“去去就來。”薛蟠笑著說:“你一去我覺得沒意思了,好歹坐一坐,就算疼我了。憑你什麼要緊的事,交給哥哥,隻別忙,你有這個哥哥,你要做官發財都容易。”

湘蓮見他如此不堪,心中又恨又愧,早生一計,拉他到僻靜處,笑著說:“你真心和我好呢,還是假心和我好?”薛蟠聽見這話,喜得心癢難熬,乜斜著眼笑著說:“好兄弟,你怎麼問起我這樣話來?我要是假心,立刻死在眼前!”湘蓮說:“既如此,這裏不便,等坐一坐,我先走,你隨後出來,跟在我下處,咱們索性喝一夜酒。我班裏還有兩個絕好的孩子,從沒出門的。你可連一個下人也不用帶,到了那裏,服侍人都是現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