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次日莊公,令軍將俱各披掛,分為四隊。第一隊,將官乃鄭伯次子曼伯是也,掛前部先鋒印,大將軍潁考叔副之,引兵五千,屯於前。第二隊,將官乃大夫原繁,字公簡,掛左翼先鋒印,公子子元副之,引兵五千,屯於左。第三隊,將官乃下大夫公孫關,字子都,掛右將軍印,太子忽副之,引兵五千,屯於右。第四隊,將官乃上大夫公子呂,字子封,掛都督諸軍運籌元帥兼後隊保駕大將之印,以右大夫,段叔盈副之,引兵五千,屯於後。諸軍共有一十六萬,大將四百餘員,分為四隊,列在大宮之前。
須臾,齊魯二侯來至,鄭伯宴之於宮前殿。酒至數巡,鄭伯傳令謂諸將曰:“往者西戎所進鐵弓一張,約三百餘斤,今可設的於場前,有能挽此弓連中三箭於的,以助齊魯二侯之樂者,定有重賞。”隻見前隊軍中擁出一員大將,豐神慷慨,勇力驍雄,乃副先鋒潁考叔也。考叔左手伸弓,右手架箭,連發三矢,齊中標的。眾口喝彩,鼓樂歡騰,考叔放弓升車。又見一員將官大叫:“潁考叔勿得乘車,且等看我射箭!”眾人視之,乃右翼將軍公孫子都。子都尚未曾架弓,考叔挾輈以走,子都援戟以逐之,考叔取車輗亂抵,幾至交爭。鄭伯望見二人,忙召至宮庭,諭之曰:“今日寡人練兵伐許,姑試汝等之能,何惜一乘之車乎?”遂命各賜良車一乘,複以鐵弓賞考叔。齊魯二公見鄭兵勇猛,鹹側目而駭。
是日,大兵前進於許,許本小國,聞鄭兵臨城,許侯莊公不敢出戰,乃令軍民竭力置木柵,以蔽城池。鄭先鋒公子曼伯命一卒一束薪柴,是夜焚木柵而攻城,火光連城,喊聲大作,許人並無戰心,皆奔入城。潁考叔乃取鄭伯之旗,先登許城,麾而呼之曰:“鄭伯登城,諸將齊登!”公孫子都怨考叔奪車之故,在火光中見考叔登城,乃抽弓發矢,暗射考叔。考叔中箭墜城而死,鄭伯亦不知為子都謀也。
許城既陷,許侯從北門走出,來投衛侯。衛侯曰:“我國初被鄭伐,不能容汝,汝可奔宋。”許侯複奔宋,鄭伯與齊魯二侯入許收軍,已失考叔。鄭伯大哭,謂二侯曰:“潁考叔乃勇而忠,純而孝者也!一羹而悟寡人之天性,今從征而喪於許,是以哭之。”乃命設酒肴,親為製文祭於軍前。其詞曰:
嗚呼考叔,天縱其純,事母以孝,報國以忠。
動全禮樂,戰奮折衝,正茲謀翼,雲何處終。
既痛我曲,複慘我容,聊奠清漿,以盡我衷。
烏呼此恨!其何能窮?
祭罷,鄭伯詢許侯,許之文武奏曰:“已奔宋矣!”鄭伯謂二侯曰:“舉廢繼絕,此天子之事。”共具表以奏天子。發洛使者,星夜來周見天子。天子下詔令鄭伯立許新君,移兵伐宋回朝。三人共議,令許大夫百裏,奉許侯之弟許叔立為諸侯。
是日,遂發兵伐宋,三國之兵殺奔郜來,鄭伯取郜之地送魯侯。宋公聞鄭伯至,問群下抵守之策?司馬孔父嘉奏曰:“先命一將,從間道取長葛,鄭兵俱必回救之,然後我大軍從後襲之,鄭伯可擒也!”司空華父督奏曰:“鄭兵勢如虎狼,我郜已破,不可遣兵遠出,隻宜固守,求救於衛,方可免患。”
孔父嘉甚急之,宋公遂命嘉督兵從間道來攻長葛,華父惡嘉之不從己說,暗遣使於鄭公子馮,言:“孔父嘉起兵侵鄭長葛,汝能領兵擒孔父嘉,我不日謀汝歸而繼位!”馮得書大悅,即與鄭大夫祝聃謀救長葛,聃率鄭留守之兵卒八千來至長葛,卻好遇宋兵於城下,兩軍相對紮營。
孔父嘉從將校藺仲堪之計,傳令三軍披掛,夜半劫鄭兵之寨。時當三更,宋兵盡銜枚至鄭寨外,孔父嘉潛身而入,隻見寨內空虛,俏無人聲,嘉引眾兵大喊殺入。轉門外一聲炮響,四圍殺進,嘉見鄭兵衝突,知陷其計,遂與仲堪舍命殺出。外營祝聃大喊一聲,手起刀落,仲堪分屍於馬下。嘉急急抽回,將盔甲棄於寨內,扮步卒走出,聃始不知追趕。嘉領敗兵八百餘人,回見宋公。公大驚無措,鄭兵在外攻城又急,華父奏曰:“喪兵速禍,皆嘉之罪,乞斬嘉以謝鄭伯,圍可解也!”公以嘉乃先朝之臣,不忍加誅。華父大聲曰:“主公不聽臣謀而聽孔父嘉之淺識,今日禍至於此,尚惜一嘉而寧亡國乎?”公默然不語,華父援衛士之刀,斬孔父嘉於殿前。
華父既斬嘉之首級,付鄭使曰:“讒賊已誅,謝罪來日!”
宋侯親出城勞軍,以乞退兵也!鄭使出,群臣皆相視而駭。華父曰:“三國來時,汝君臣不出城勞軍,任從汝退。”遂出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