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達禮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此刻他的眉頭皺起，像是能擰出水來一般，目光炯炯地看著我，又低聲重複了一遍：“你是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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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副一點兒都不友善甚至帶了幾分凶怒的表情，瞎子也能看得出他跟漢人之間有著不輕的仇隙，這時候我哪敢承認，忙搖頭說：“我當然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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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我否認，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不少，但眼神中還些疑慮：“那你怎麼會唱漢人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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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幼時隨家人在關內住過幾年，不過日子不太好過，沒多久就又回來了。”說完，我小心試探道：“你很憎惡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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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這麼一問，他似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一時間難以自製，微微有些顫抖。我見他兩眼泛紅，雙手握拳，剛想扯開話題，便聽他寒聲說：“我阿瑪的腿就是被漢人打斷了，要不是傷口化膿，他也不會死！阿瑪死後，家裏少了生活來源，額娘為了減輕我的負擔，不得不犯險去挖老參，結果失足墜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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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過去了，你……”其實我想勸他不要以點代麵，仇視所有的漢人，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現今正處於明朝走向滅亡，而女真開創一個新的朝代之際，雙方之間的仇恨恐怕不是一兩句話就能開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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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最後他呼了口氣道：“不早了，回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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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卻是不早了，可我躺在床上，仍舊半天沒有睡意，腦子裏亂糟糟的，翻來覆去都在想若是有一天他發現我漢人的身份該怎麼辦。事實上，我就是在瞎操心，因為他本無心懷疑我，所以根本不會往這方麵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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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兩年多過去，隻比我略高一些的安達禮像是受了刺激，一下子比我高了一頭去，經過時間的洗滌，他褪去青澀，越發有男人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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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朵姐。”我正在收拾冬衣，抬頭便看見姑音一手扶著門，探了個腦袋進來，她左顧右盼一番後問：“哥不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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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了，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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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我這麼說，像是鬆了好大一口氣，這才進了屋。我一瞅便清楚了她為什麼會那麼緊張安達禮在不在，原來是不知在哪兒貪玩，將衣服掛破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她見我一臉了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可不要告訴哥，不然他準得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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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針線，直接給她縫起來。“你總歸是個姑娘家，不能像男孩子一樣翻上爬下的，還讓祁音也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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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安達禮回來時，一臉喜不自勝，我見他手上竟著幾尺藍布，不解地問：“姑音和祁音去年才做了件衣服，怎麼又買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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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布往炕上一放，坐到我麵前，眸中既是欣喜又帶了幾分鄭重。“依朵，我有件大事要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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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看得有些懵，愣了一下方才問：“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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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入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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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伍？”我不由皺了一下眉：姑音才十歲，祁音更隻有七歲，他如果去當兵了，誰來照顧這個家？我嗎？開玩笑，若要我做做飯拿拿針洗洗衣服還成，但養家糊口這麼光榮而艱巨的任務，我這雙柔弱的小肩膀暫時還扛不住。“你怎麼突然想起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