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禹又哪裏是無意間來撞上宋竹的?
他都快哭了——見過清高的,沒見過這麼清高的,雖說蕭傳中是宋先生的學生,老師接受學生的幫助,多少都有些拉不下臉麵。【本書由】但蕭明氏都把話說成那樣了,就當是為了宋家聲名著想,也別這般輕忽吧?說什麼“家裏也給準備了幾身衣服”,顏家既然是特地要落宋家的麵子,就宜陽縣城裏能買到的那些衣服,又或者是宋家人眼中的‘華服’,又哪裏能過關呢?
不過,人家話都已經說出去了,已無改口的餘地,再糾纏下去,反而傷了感情,蕭禹一來也不好再請大嫂出麵,二來轉念一想:即使宋家拿了銀子,按她們慣常的做派,又哪能給宋竹置辦出什麼體麵衣裳?無奈何之下,他隻好另思他法——這要不是他日常居住書院,也沒什麼機會和宋竹接觸,他給宋竹飲食裏下瀉藥的心思都有了……
好吧,眼看到了五月,宋家這邊也沒什麼變化,他讓胡三叔留心了半個多月,也沒聽說宋家有上成衣鋪子裏置辦衣物的消息,蕭禹也是無可奈何了,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宋竹去洛陽出怪露醜吧?
得,啥也別說了,旁敲側擊地問了宋栗,知道顏娘子是初三的生日,蕭禹這就給縣衙送信,收拾行囊預備回洛陽去了。蕭傳中倒也沒有阻他,反而很配合地讓他找幾個師兄弟一起上路,免得就隻有胡三叔一人跟著,他不放心。蕭禹這邊轉頭就打蛇隨棍上,讓胡三叔去問了宋家,約好了一道去洛陽。隻是此事並未傳入宋竹耳中,她並不知道而已。
蕭禹這邊,他是知道宋家幾兄弟都要讀書的,本還以為宋竹要單身過去,還想著找個機會和她說說,把洛陽的風氣告訴她知道,讓她也有個準備。誰知聽說有宋四叔跟著,心中已經是一個咯噔了,到了城門口,又聽說顏家人也和他們一塊走,他是恨不得立刻就催馬狂奔……你說這事鬧得,要是宋竹去顏家落腳,顏安邦讓他也進去喝口茶,他能不去嗎?到時候要惹來了提親信,那這樂子可就大了……
心下雖有無數計較,但事已至此,蕭禹麵上是分毫不露,見顏家車馬還沒出現,他便跳下馬來,和宋四叔寒暄了幾句,想著今天還有三十多裏路要跑,便坐到宋家車沿上,先歇歇腳。
宋四叔候得有些不耐,便走開去吩咐下人,想是要去顏家問問,蕭禹本來還想問問他們在洛陽落腳何處的,也沒來得及出口,隻好目送他走開,不提防背後忽然被人戳了一下,他嚇了一跳,回身去看時,卻是布簾縫隙裏隱約露出一張小臉,滿帶了猜疑地看著他。
蕭禹滿心的不快,忽然都化成了笑意,見宋竹的提防都寫在臉上了,心中更覺有趣,一抬手,作勢又要鑿她,倒是把宋粵娘嚇得一縮脖子,過了一會才慢慢地又出現在簾子後頭,細聲問道,“你來幹嘛呀?”
蕭禹道,“我和你們一道去洛陽呀——我護送你。”
宋竹長長地嘁了一聲,顯然是嗤之以鼻,她懷疑地看著蕭禹,仿佛懷疑他是來找她麻煩的。蕭禹看了,倒不禁一笑,他抓緊時間,說道,“我和你說——”
才剛開了口,遠處便有了招呼聲,宋竹就像是受驚的小動物,一下縮回了車裏,蕭禹也趕忙跳下車去,和顏安邦招呼過了,就張羅著招呼三家人上路。
此時天下,出行多數都是車馬,女眷乘車男人騎馬,轎子還不是非常普及的交通工具,頗有些‘以人為畜’的忌諱。這三家都是宋學弟子,自然不曾冒犯,都是一色的清油車,隨從有的步行,有的坐在車轅上,有的便也是騎馬、騎驢跟在主家身後。反正因為有車的關係,路又不大好,快肯定是快不起來的,就是步行也跟隨得很輕鬆。
蕭禹畢竟和顏安邦年紀相近,兩人自然走到一起,邊走邊談,宋四叔在前頭領路,無事也和夥計們閑聊。一路都沒有多的話,隻是因為前陣子山洪衝壞了官道,現在路邊有許多民夫在修路,一行人的速度並不很快。
走了約十多裏路,已經是日上中天,蕭禹漸覺炎熱,宋四叔和顏安邦也都取出鬥笠戴上,他看了倒是一呆——胡三叔畢竟不是使女,沒那麼細心,沒給他收拾出遮陽的帷帽、鬥笠來。
此時已是五月,日頭有些毒了,蕭禹撐著騎了一段,竟有些頭暈,正是尷尬時,顏家馬車那邊傳來了些許動靜,顏安邦便策馬過去,過不得多久,便是一臉苦笑地撥馬回來,伸手解著自己的鬥笠,“來,阿禹,我的給你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