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上元節,春月很快也就到了尾聲,回到各地過年的學子,陸續也都販回書院,有些不能及時回來的,也早已通過師兄弟輾轉帶話,對書院的先生們報備交代。【本書由】不過這樣的人為數也並不多,宜陽書院的教學節奏,以三年為一循環,上一年是科舉剛結束的一年,節奏還比較緩慢,從今年開始,課業會比從前更緊。有些立定了決心,明年要去趕考的士子,比如宋栗這樣的,更是早在去年下半年就給自己加了功課。若是在這一年還無故缺勤,那麼回來以後,水平立刻就會比同學們還要落後一些。
當然了,女學內卻是感覺不到這股變化的,新年來到以後,學內人員雖然也有少少變動,但那緊張中透著悠閑的氛圍,卻畢竟沒什麼改變。
對宋竹來說,有件事是讓她比較放鬆的——也不隻是因為什麼緣故,顏欽若新年沒再來上學,倒是當日在顏家曾經譏刺過她的顏七娘取代了她的位置,她年歲要比顏欽若還大一些,基礎卻是比她差,到來以後,每日裏一心就是要跟上功課,目前來看,還沒有什麼挑事兒的意圖。
還有便是她早就知道的,周二娘因為體弱,回家修養,周三娘換了進來讀書。周三娘的基礎要比顏七娘好,然而好學之心卻隻有更甚,除了讀書以外,對人也甚是和氣,比起她姐姐總是細聲細氣的樣子,她氣質和順,倒是更為惹人好感。此外,她哥哥周霽,居然也進了宜陽書院求學。
之前她在齊國公府,大家閑談時,宋竹已經知道,周霽不但是考過舉人,而且是東京國子監的學生,今次是探親告假,才有閑空到西京來。——要知道,國子監學生研讀的都是官學,時常能聽到朝中大儒的講課,甚至可能和未來的主考官、出卷人都是有接觸的,對於科舉來說,這樣的條件有多有利,那就不必說了。可以說宜陽書院雖然算是天下有數的大書院了,但每一科中進士的人數,還是要少於國子監。而且監生還有一項福利,那便是如果年年成績都是優等,也有一定的可能,可以不經過考試,直接被授予進士出身。
而能入國子監讀書,對於任何一個世家來說,也都不是很簡單的事,國子監作為天家的書院,曆來都是嚴格管控,即使是宰相,按慣例也隻能蔭庇三個子侄入監讀書,要再添人,隻能是由官家恩賞。即使是顏家、範家這樣的老宰執之家,在孫子一代,也隻有一二名衙內直接入監讀書。周霽本人逾期不歸,留在宜陽書院,宋先生自然是歡迎的,但對周家來說,這就等於是放棄了一個名額,卻是不可能再換一人,入讀國子監了。
難道這宋學的魅力就這麼大?宋竹心裏,自然很是納悶,隻是她知道了周家為周霽提她以後,卻又不好和周三娘多打聽什麼,免得引來誤會。隻能是在心裏暗暗猜疑而已:雖然很荒謬……但,難道周霽是為了和她的婚事,才進入宜陽書院的?
在宋苡的婚事上,她表現大膽,如今二姐定了親事,也輪到她,各方的提親信也陸續都寫來了,情況遠遠要比去年宋竹瞎擔心的好上許多,可她卻又擰巴上了,怎麼都提不起去問父母的念頭。——這會兒,她也算是明白了二姐去年的表現了,對於嫁人,以及嫁人後的生活,宋竹心裏非但沒有期待,反而是隱隱約約,有一些畏懼,隻要家裏人不提起,她也是巴不得這件事就永遠都別提起來,就讓她永遠留在平靜幸福的家裏,留在父母身邊。
除了顏七娘、周三娘這兩個新同學以外,要說學堂還有什麼變化,那也就是趙元貞的回歸了,屈指算來,她也是為那無緣的表哥在洛陽住了有三四個月,亦算是盡過了自己的情分。而雖說頗有幾個同學對她的為人有意見,但此時此刻,倒也沒人落井下石地多說什麼。課堂的氣氛,反而要比去年好上許多,起碼,大家是真的都收心開始認真讀書了。
課餘時間,宋竹還是照舊時常到父親身邊去伺候,宋先生也照舊還是會把蕭禹、薛漢福乃至其餘幾個得意弟子喊來書房內指點功課,隻是如今,宋竹卻是一聽到有人來,立刻就躲到裏間去,不論是誰來都不出來打照麵了,反正她在裏屋,也照樣可以旁聽宋先生指點諸位學生,而且還更加自由,也不用顧忌到自己的儀態。
長期跟在父親身邊,對宋竹的教育作用的確還是比較大的,當然了,除了學問上的進益以外,更多的還是一種潛移默化式的影響,和宋先生議論如今朝局的學生並不少,使得宋竹不但對天下大勢有所了解,而且也漸漸習慣了從大局去考慮問題。——當她還在為關西戰亂所帶來的顛沛流離而難過的時候,她父親和師兄們,卻是已經在考慮關西戰事不利,對朝廷大局帶來的影響了。
“本來推行新法的聲音,在朝中就很是響亮。”現在屋外說話的就是周霽——他畢竟是國子監的學生,在宜陽書院,很快就脫穎而出,也得到了宋先生的稱許,更是時常過來請教學問,今日便是和宋先生議論起了朝事,“今次關西戰事失利以後,西京一帶亂象頻生,也引起了朝廷諸位官人的注意,攜此大勢,在南黨推動下,隻怕保甲法的推行已經是在所難免。學生也以為,保甲法利國利民,確實是從根本上解決了北方盜匪橫生的難題,在這點上和官家對著幹,反而是自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