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國朝皇宮的牆本來也就不怎麼密實。【本書由】蕭三十四其實是陳七的消息,不出一個月就傳遍了整個書院,女學內外自然也不例外,兩年前陳七誤入女學,引來眾人取笑的故事,忽然間又被翻出來說。而宋竹、宋艾姐妹,以及最近剛剛入學的範家六娘,也都成為女學生們打探的對象——對於這個極有可能要入繼大統的福王之子,即使是出身大家的小娘子們,也都是好奇得選擇放下了矜持。
“確實是見過幾麵,但卻不大熟悉。”宋竹和宋艾都是這麼一個說辭,“男女有別,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即使師兄曾對我們有過照顧,但也是看在家父份上。若說家裏有誰和他熟悉的話,應該也就是我們家三哥、四哥了,他們年紀相近,倒是挺能說得上話的。”
至於範家六娘,那就更是什麼都不知道了。她是範家三房的女兒,陳珚的姨媽是範家大夫人,兩邊隔了房,見麵機會也不多,一直到太子去世以前,她都還毫不懷疑地以為曾過來拜訪過幾次的陳珚,的確就是望海侯家的三十四哥呢。
不過,不論熟悉不熟悉,陳珚和宜陽書院淵源深厚,的確是不爭的事實。即使書院一時還比較冷清,不複去年的盛況,但諸多學子臉上的笑容,卻已經是燦爛了不少:正所謂時窮節乃現,能在書院最困難的時候不離不棄的人,定然會為山長宋先生看重。今時不同往日,若是陳珚這個宋學門生入繼大統,宋學扶搖直上,那是眼見得著的事,到那時候,宋先生是會選擇他們這些忠心不二的宋學門人,還是選擇曾背棄宋學而去的那些北黨之後,還用多說嗎?
景王四子這位競爭者的消息,並沒有流傳得太廣,是以書院輿論之中,陳珚入繼大統似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甚至是他前來宜陽書院求學的舉動,都被有心人解讀出了種種含義:太子身子一直不好,官家又沒有別的子息,陳珚這個儲君的儲君,難道是自己千山萬水地到宜陽來讀書的?肯定少不得是大人們的安排,能安排陳珚的大人,出了福寧殿裏的官家,又還會有誰呢?
不論陳珚是否能入繼東宮,宋學大興,看來已經是轉眼間的事了。學子們的精神麵貌自然也是煥然一新,今年乃是大比之年,若是能趕上今年考中,經過幾年的磨礪,待到儲君登基時,自己這些昔日同學,豈不也等到了大展宏圖的好時機?因此,書院內雖然也難免流傳了一些閑言碎語,但大環境的讀書氛圍,反而更加濃厚,這也算是個意外之喜。
至於宋家——如今在宜陽縣乃至洛陽城中的風光無限,那就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宋先生所收的信件到底增加了多少,接到的邀約又暴增至以前的幾倍,以及宋家的生意如今好做了多少,在族中的地位又上升到了哪個地步……除了宋家人以外,誰也不會知道,而低調如宋家,自然也不會將這樣的事情分享出去。
宋竹身為宋家女,現在年紀也大了,家裏人把她當大姑娘看,對於家中現在的處境,心裏倒是有數的:宋先生和朋友們往還的書信,一直都是她幫著整理,太子駕崩到現在兩個月,收到的信件已經是上百封,連回都回不過來,至於各種邀約,那就更不必說了。甚至於連之前隱約有和宋家翻臉意思的那幾大家族,如今也是換過了一張臉,又開始和宋家套近乎,要不是多少還顧忌了幾分臉麵,隻怕又要把衙內們往宋學裏塞了……
這些事,她都是一清二楚,甚至對於景王四子的存在,宋竹也是知情的。父親和蕭傳中談論此事的時候,她就在一邊服侍。因此外人看宋家,雖然是羨慕得一塌糊塗,隻覺得宋家有大氣運在身,但宋竹自己卻是知道,宋家現在,實際上已經是卷入了一場牽連極大的政治角力之中,可以說,陳珚一日不登基為帝,宋家就一日也不能安心,即使陳珚做了皇帝,宋先生身為帝師,宋家的日子,也注定不可能再像從前那般清靜了……
而宋竹在如今所能為家裏提供的全部助力也就是一點:不礙他們的事。
她的婚姻並不能為家裏換取多少利益,這一點宋竹是清楚的,在牽涉到國嗣的問題上,別說兒女親家了,就是親兄弟,都可能因為自己的利益而反目成仇,親事所牽起的那條單薄的線,在這洪水一般的大勢跟前,根本什麼都不是。再說,以父母的作風,也不可能把她作為和別家結盟的籌碼,即使宋竹本人情願,爹娘也絕不會答應的。
所以她能做到的唯一一點,就是別讓爹娘再為自己的事操心,把精力集中到他們該操心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