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蘇珊姐說晚會的歌曲反響不錯，要幫我安排和DEV合作的機會，我還以為她隻是說說而已。”紀筱抱著枕頭，靠在季曉旁邊，笑眯眯地說：“結果今天，思思姐跟我說，要跟DEV合作出一支單曲。嘻嘻，我呆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
晚上，紀筱抱著枕頭來跟季曉擠一張床。因為得知與DEV再次合作，她興奮得睡不著，直到半夜，仍纏著季曉說個不停。
“從準備到錄音，到宣傳，大概一個月的時間。”紀筱兩手捂著紅紅的臉袋，“思思姐說我和江緒不僅一起唱歌，還要拍照片，和MV……天呐，想想就覺得好丟臉……我隻要被江緒那雙眼睛盯著看，就會腦袋發暈，什麼事也做不成，到時候一定會被人笑死的。”
季曉看著她亂蓬蓬的頭發，寵愛地笑笑，“你們可以經常見麵了。”
“唔……”想起每次與江緒見麵都會出“意外”，紀筱噤聲，臉紅得像火燒。常常見麵是好啦，但要是江緒總是那樣……她會覺得困擾啦。
半晌，沒有聽到小鳥吵鬧的聲音，季曉疑惑，“怎麼了？”
紀筱搖了搖頭，小辮子跳了下。
“江緒欺負你？”話一出口，季曉就嚐到酸澀。不該問的，這種問題……
“也不是啦……”紀筱咕噥著，猶豫要不要跟季曉商量。她沒談過戀愛，這是第一次跟男人這麼親近，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不過，戀愛的事，應該可以跟朋友討論的吧。“季曉，你戀愛過嗎？”
“沒有。”她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季曉看著黑漆漆的窗戶，思緒飄遠。江緒算嗎？他們有最親密的關係，卻沒有最基本的感情，不應該算吧……那隻是一種身體關係罷了。
“怎麼辦呢？”紀筱煩惱地歎氣，“我是很喜歡他啦，可是，他總是很奇怪……男生都是這樣的嗎？就像，餓了很久的動物……呃……”這種事好丟臉啊，就算是跟季曉說，還有點難以啟齒。
酸，變成了痛。季曉唇角僵動，眼前晃過江緒親吻她之前，每每躥出的邪笑……一隻無形的手握住她的心髒，有些燙，有些痛。
“你們，做過了嗎？”無神的，這句話自動脫了口。
“哎？”紀筱一愣，連忙搖頭加擺手，“沒有、沒有！我不是說那個啦！”天啊，季曉怎麼會想到那裏去？她說的是KISS啦……
季曉靜靜地看著她，胸口忽然輕鬆許多。
“媽媽說，女孩子要結婚……和丈夫才可以，做那種事……”紀筱又羞又臊，捂著臉真搖頭，“可是江緒好像很著急，怎麼辦，怎麼辦？男生是不是很在意那種事呀，我要是一直拒絕，他會不會不喜歡我了？”
會。季曉垂眸，滿懷苦澀。也許不會。如果江緒真的愛她，說不定會洗心革麵，尊重她的意願。愛情，可以讓人轉性……這麼久，他都沒有碰她，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紀筱摟著季曉的脖子，半壓在她身上，像泄氣的皮球，幽怨地說：“戀愛，真是煩惱多多。見不到的時候會想念，見麵的時候又為分離痛苦……每次和江緒見麵，我就覺得時間變得好短，眨眼就過去了。雖然他總對我做一些奇怪的事，但是，我還是喜歡跟他在一起……”
“開始的時候，想著隻要我喜歡他就好，可是時間一長，就會在意他是不是像我喜歡他一樣喜歡我，很怕很怕他突然之間不喜歡我了……大家都說他很花心，可是我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但是見不到麵的時候，我又會胡思亂想，想著他對別的女孩做奇奇怪怪的事，然後，心就好痛好痛……”
“好希望可以每時每刻都跟他在一起，這樣就不必在分別的時候難過，就不必在分開的時候亂想。思念真的很熬人，有時候，我會突然沒有辦法呼吸，隻想見到他，隻想被他擁抱一下……那種感覺就像生了病，隨時會死掉一樣……痛苦過去，又會覺得甜蜜，連難熬的思念也那麼甜……”
“要怎麼樣，才可以永遠不失去呢？隻要他永遠喜歡我，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紀筱的聲音漸漸模糊，擱在季曉胸前的手慢慢滑了一下去，“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喜歡到……願意為他死去……”
房間，安靜下來。
自始至終，季曉沒有插一句。
該說什麼呢？隻要不喜歡他就好，隻要不喜歡就可以不必痛苦……可是，愛情就是因為痛苦才格外迷人。那樣的心情，她也曾有過啊……
季曉看著她熟睡的小臉，發現那抹幸福的笑容，即使在睡夢中依然清晰。真的那麼喜歡嗎？願意為他死去……
季曉輕撫她的臉頰，將她摟在懷裏，無聲地歎息。
那樣的感情……
太危險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紀筱與DEV單曲的籌備步入尾聲，正式錄音的日期提上日程，季曉的表演培訓也順利完成，隻等彙總完畢分派去各個劇組。
六月來臨，天氣漸漸熱起來，空氣雖然有點悶人，但有一種欣欣向榮的朝氣，預示著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培訓中心的教室，圍坐幾個女孩，嘰嘰喳喳議論著。
“你們猜咱們會被分到哪個劇組？”
“哪個都好吧。”
“要跟名氣大的導演才好混啊。愛情天平，星河，這兩部片子的導演都很厲害。啊，我要是能去那裏就好了。”
“你就別想啦，那兩個劇組就算要人，也會先挑季曉，才能輪到你。”
“也對。”另一個女孩笑道，“老師都稱讚季曉有表演天分，她可是我們當中成績最棒的。”
季曉微笑，沒說話。很快，她就可以正式拍戲了。
季曉腦中晃過韓徹的影像，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為什麼突然想起他？
心底隱約有種不安，莫名其妙的不安。
老師拿著名冊走進來，女孩全部站起來，肅然排成一行。
“咳。”老師笑了笑，“不用這麼緊張，放鬆一點。”
女孩們笑開。說不緊張是假的，誰不盼望首次上鏡有個好角色呢？
“我來念名字，叫到的人去教職室報到，領取劇本等材料。”老師翻開名冊，“星河……林茜，劉雨……”
“天啊，哈哈，星河！星河！”兩個女孩抱在一起，興奮地手牽手跑出去。
留下的人向她們投去羨慕的目光，隻有季曉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愛情天平。”老師繼續念。
又有兩個女孩離開。
剩下的三個人有些黯然。據她們所知，正在籌備的電視劇，就屬這兩部最熱門。也就是說，她們是被挑剩下的人。
可是，她們也就罷了……三個女孩不約而同看向季曉。為什麼她也被留下了呢？
老師又念了一個名字。
女孩離開，臨走時，回頭看了一眼。
季曉默默站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終於，最後兩個人也出去了。
果然是這樣嗎？季曉冷冷一笑。她不好的預感，應驗了？想起韓徹的原因，是那兩次希望之後的失望。這次，也是一樣……
老師合上名冊，看了季曉一眼，目光有些複雜，“季曉。”
季曉抬起頭。
“本來，我打算把你分派去星河……”老師頓了一下，又說：“但是你的經紀公司替你回絕了。我想，是不是你和公司之間某些細節沒有協調好？”
季曉一怔。她沒有想過這種可能。“非天”替她回絕？為什麼？
“明天你不用來了，去跟你的經紀公司好好談一談吧。”老師拍拍她的肩，走了出去。
陽光充沛的教室，刮起一股寒風。
空氣凍結，猶如冰天雪地。
季曉獨立在無人的教室，垂落的發絲輕輕飄蕩。
“季小姐，經理們正在開會。”
長長的走廊，秘書小姐踩著七寸高跟鞋，神色慌張地解釋。
季曉寒著臉，筆直走向會議室。
“季小姐，有什麼事，可以等經理開完會再說啊……”天啊，這個女孩怎麼這麼可怕，活像來索命的雪妖。秘書小姐攔她，卻又不敢真的攔她。那一身凜冽寒氣，實在是太驚人了。
季曉在某個門前站定，淡淡地問：“是這間嗎？”
“呃？”秘書小姐沒反應過來。
季曉不管是不是，抬腿踢開門。
“啊……”秘書小姐呆住了。
季曉走進去，冰冷如霜的眸掃過會議室中的人。
季曉的闖入帶來一股寒冷氣流，滿屋子的人都安靜下來。一張長桌，二十幾個人，全都盯著季曉。坐於首位的，是一名紅衣女子，她看到季曉，臉上慢慢漾起一抹趣意。
這時，有人站了起來，是當日與季曉簽約的那位經理。
季曉冷睨著他，傲慢的氣度宛若一位君臨天下的女王。
經理看向紅衣女子，似是征求她的意見。
紅衣女子事不關己地兩手一攤。隻身一人敢闖龍潭虎穴，前來興師問罪……她真的蠻欣賞這個女孩的魄力。
“給我一個理由。”季曉開口的同時，室內降下雪花，在座的人均是打了個寒戰。
少女豔若薔薇，卻冷若冰雪。為之驚豔的同時，又令人膽戰卻步。
經理轉身麵向她，“不知你問的是哪件事？”
“培訓結束，為什麼不讓我進劇組？”
“你接觸表演不久……”
“多久才算久？”季曉咄咄逼人。
經理被她逼問得下不來台，不覺加重語氣：“季曉，既然簽約‘非天’你就必須遵守公司的決策，沒有你質疑的餘地。何況，依你目前的處境，能得到公司提供的優厚待遇，你還有什麼好挑剔的呢？”
她聽懂了。“非天”並沒有啟用她的打算，至少在短期沒有！這算什麼？季曉眯起眼，“既然不想捧我，為什麼要簽下我？”
“因為你必須來‘非天’。”從容的女聲，輕含笑意。
季曉望向遠處的女人，“什麼意思？”
而女子，隻是微笑。
季曉被保安請離，中斷的會議繼續。紅衣女子離席，找了處清靜的地方，給某人撥去電話。
“什麼事？”電話中的男音幽沉若古琴。
“季曉來過。”
片刻，他說：“我知道了。”
“唉，我看過她在培訓中心的成績，幹嗎不讓她去演戲？那不是很好的鍛煉機會嗎？”
“我也看到了。”他笑，“她有表演天分。這一點，韓徹也親自確認過了。”
“咦？韓徹去找過季曉？”她怎麼不知道？如果連韓徹也認可她的演技，更加沒有阻止她演戲的理由啊，“鈞鈞啊，季曉走的時候情緒很不對勁啊，簽了人家就該不時給人家點甜頭嚐嚐嘛，萬一季曉生氣，跑回韓徹那裏怎麼辦？你別忘了，韓徹手裏有‘惑’的合約。”
“正因為如此……”邵鈞輕笑，“首要的，是先得到比那紙合約更牢固的關係。”
阿蘭打了個寒戰，“聽起來毛毛的。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啊？人家可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小姑娘。”
“你覺得呢？”邵鈞心情似乎不錯。
“你想什麼我不知道。”阿蘭想起季曉臨去時的眼神，不免擔心，“我隻知道，季曉快要支持不住了。”
“嗯……”邵鈞思索了一會兒，愉快地說了聲“知道了”，便掛斷電話。
比合約更牢固的關係。阿蘭納悶地盯著手機。
她隻想到一樣。
但想想他和那個人之間的感情……邵鈞應該不會對季曉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自從街對麵那家DISCO酒吧開業，19號酒吧的生意就異常慘淡。夜裏，偶爾還有幾位熟客，白天，則一個人也沒有。
不過對季曉來說，再好不過。
她走進酒吧，點了一瓶酒，便坐在吧台自斟自飲。
拋下一切選擇的道路……以為可行。季曉喝下燒灼的液體，胃部一陣翻攪。將近一個月的訓練，她以為正在走向希望，到頭來，仍是一場空。
她想不明白。是她運氣太背嗎？韓徹不選她，不是她不夠好，而是她並非他要的……就算是運氣吧。那麼“非天”呢？試音失敗，是他們主動聯係她，為什麼簽了她，又不讓她出鏡？也是運氣不好嗎？
酒吧裏流淌著一首悠揚的輕音樂。
季曉看著杯中被褐色液體埋沒的冰塊。那個女人的微笑，給她一種錯覺。她墜入某個漩渦，一個身不由己的漩渦。
不能唱歌，不能演戲……不能解約。真的是身不由己啊。季曉自嘲地笑笑，又喝了一杯。
她失敗了。
徹底的。
這次，她認輸，不想再掙紮了。也許，她隻能走到這一步，再繼續下去也是徒勞……
她好累。
希望，失望，一再反複。
麵對失敗的一刻，她連失望的力氣都沒有了。認了，認命。假裝堅強有什麼用？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她想休息了，承認失敗，好好的休息……季曉枕在吧台上，看著光華迷離的大理石台麵，不知是醉是醒。
江緒……我認輸，也輸給你……好不好……
季曉在酒吧一直坐到深夜，在喝光瓶底最後一滴酒，她毅然離開酒吧，搭上出租車。
她怕，隻要稍一遲疑，便再也沒有勇氣。
望著車窗外飛掠的燈影，季曉淒然地閉上眼睛。把一切拋開，隻留下心底最真的渴望……她隻想見他……
午夜，燈熄了，一片寂靜。
季曉走進大樓，乘上電梯，按下熟悉的數字。
他在家嗎？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