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白羽。
自天機老人在我的體內注了一縷碧色的仙氣,我便成了世間少有的靈物。
2、
我的主人已經不知換了多少,他們爭奪著、廝殺著,我早已習慣了飲血的日子。
直到她撫摸著我的扇骨和羽麵,輕笑著說,“你這般純潔如羽,我叫你白羽可好?白羽,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成敗在此一舞,你要助我奪得花魁。”
那夜,怡紅閣出了一位賣藝不賣身的絕世花魁。
多少公子王侯千金一擲,隻為一曲白羽扇。然而,她卻不曾為任何人獨舞過白羽扇。
她總是雙手托著兩頰,望著紅木桌上的琉璃燈,癡癡念念。
我知道,她在想他。
就像無數才子佳人的故事,她本是宰相府的小姐,卻與一個窮書生私奔。為了讓書生有足夠的盤纏上京趕考,她入了青樓,賣藝不賣身,期望著那許她一生一世的人能金榜題名,予她十裏紅妝。
隻是,如同無數故事裏的風韻一樣,三年了,他不曾寄過一封家書,隻是留了一盞琉璃燈,害她相思了一夜又一夜。
3、
這三年的歲月裏,我最愛幻化作她的模樣,遊湖吟柳,玩賞煙霞。
這日,趁她小憩,我又溜出了精致的扇匣。
夜伴皎月,石橋樓台,我按著記憶裏的舞步,跳起了扇子舞。
許是有些得意忘形,竟然沒有察覺到身後正站著一男子,水湖色的藍袍,手執紙扇。
翩翩然,獨立於世。望見他的一瞬間,我腦海裏突然就浮現出這樣一句話。
他毫不避諱的直直望著我,羞惱間,我刻薄道,“這樣深的夜,出現在這裏的男子,想必不是登徒浪子,就是采花大盜。”
他笑了笑,悠悠然地說,“這樣深的夜,出現在這裏的女子,想必不是狐媚妖姬,就是青樓戲子。”
我怒極,揮了衣袖便向前走去,他閃了身影,擋在我麵前。
我方要怒斥他,卻見他擷了一朵四月的桃花,送進我的發鬢。
“三年翹首,定不負相思憶。”說罷,他便轉身消失在了迷茫的夜色裏。獨留下一支似曾相識的瓔珞。
第二日,八抬大轎,十裏紅妝,狀元郎迎娶了怡紅閣裏的花魁。
她鳳冠霞帔,卻不忘將我帶在身側,紅蓋頭下,她笑靨如花,“白羽,他終究來接我了。”
洞房花燭,門扉輕響,我才知道,原來,那夜贈我桃花的男子,就是她等了三年的書生。
4、
入了狀元府的第四個春天,他坐上了宰相的位置。
有人告訴她,他是為了博得宰相的信任,才娶她為妻。如今,宰相已經失勢,她再也不是他最寵愛的妻。
她打翻了桌上的琉璃燈,洶湧的大火吞噬了一切。
他跪在門外,哭聲驚天動地。
“相公?”一聲熟悉的輕喚,他回過頭來,緊緊抱住眼前的妻子。
我依偎在他的懷中,嘴角綻開幸福的笑容。
那盞燈是我打碎的,終於,你隻是我一個人的了。
多年後,我為他生了個兒子。我將我們處遇時,他遺落的瓔珞係在兒子的衣襟上。他看見了,滿目柔情地問我,“哪裏來的瓔珞,好生熟悉。”
“這是成親前一日,你我石橋重逢,你遺落在石橋上的。”
“成親前一日我見過你嗎?我連夜趕路,進了城,便去了怡紅閣娶你為妻啊。”
他執起瓔珞,恍然大悟道,“我說怎這般熟悉,這是我贈予你的琉璃燈上係的瓔珞。”
曾經有一隻琉璃燈,仰慕了一隻白羽扇七年,愛戀了那隻白羽扇七年,隻是,那隻白羽扇並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