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然開朗。
隻能如此形容。
閉塞的雞鳴村、雙河縣、甚至這橫州都仿佛被他遠遠地拋到了身後,他在那一瞬間仿佛能看到地上的列國,雲中的神洲,自從他穿越而來,這個陌生的世界,第一次對他揭開了重重的麵紗,讓他一窺近在咫尺又遠隔雲海的九天十地,蒼茫世界,隻這一瞬,他對這個世界的感受,就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原來,這世界竟然有這樣的文明!一個與他所來的完全不一樣,卻也完全不輸於他所見過的數十個世界的嶄新世界就這麼出現在他的眼前!
一段奇異的文字從穿越者的腦海中一閃而過,直接刻印進了他的靈魂深處,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些字,哦,在他手上那枚頂針外形的“開山鑰匙”的內側中,刻著這些字的兄弟姐妹,他費了很久都不能研讀出那幾個字來,還因此一度以為那是夷人的文字,現在這一段字他卻不教自會,比認字課上學得還明白,他懂得每個字的筆畫、淵源、以及它們中蘊藏的真意,就如那開天辟地以後第一個寫出這段話的人一般——
“窮發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裏,未有知其修者,其名為鯤。有鳥焉,其名為鵬,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雲,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裏,絕雲氣,負青天,然後圖南,且適南冥也。斥鷃笑之曰:“彼且奚適也?我騰躍而上,不過數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而彼且奚適也?”
逍遙。
這就是逍遙,文字裏沒有寫,然而他已經明了,點頭道:“我將步天、法地、禦六氣、遊無窮——代你看這山外的世界,是何其的廣大浩瀚!”
“你?”存弟還以為他是與自己說話,慌忙道:“不要看山外,山外有什麼好看,做女人就是要看著家裏,看著家裏才有幸福……”
“不是和你說,是和她說。”穿越者耐著性子答道。
“和她?和誰?”存弟訝道。
“和你的女兒,招娣。”穿越者方把腦袋轉向她:“別撒謊說你看不見,這種天賦,一般都是母親傳給女兒的,你看得見,我知道的。”
是的,她是看得見的,她能看見那些飄來飄去的小夥伴們,她們一直在朝她招手,叫她去一個不挨打不挨罵不挨餓的地方去,可是,還有什麼比得上家!比得上愛!所以她滿心歡喜地擁抱了家和愛,轉過頭去,既不看她們,也不看自己女兒對“山外的世界”的渴望的眼神。
有錢有勢的皇後娘娘,沒家沒愛的,活得終究不如她有家有愛的平凡小女人幸福啊,她幸福地挨打,挨罵,挨餓,幸福地把這些統統施加到她的女兒身上,認為這些是給她的最好的禮物了,馬上,她還要送給她女兒一個家,一個她女兒的家,她居然不為此謝她,還意思要往外跑……她緊握著雙拳,奇怪自己怎麼突然落下淚來,她要開口罵這個作孽的女兒,她要把拳頭和耳光打在她的身上,她要逼她燒掉那份可笑的休書,她要讓她做一個像樣的女人,跟她一樣……“謝謝。”她說,不,這不是她在說話,她的嘴怎麼會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來?她怎麼可能讚同她去外麵的世界,過不一樣的人生?
久已忘卻的記憶,忽又浮現在她的腦海,嘉羅世界?聽說是個有名的巫師文明世界,和卡莫侖世界一樣有名,當她還是一個巫術的學徒,走在卡莫侖世界的海港城市非德角的街道上的時候,常常聽到這個世界的名字。從空中俯瞰非得角,好像一個巨大的蠍子,數千年前,這裏隻有一個狹長的半島,後來巫師們從海中升起了陸地,挖掘了深水航道,為半島增添了八條腿,又在深入海中的部位修起兩座高高被譽為“非德角之鉗”的巫師塔,既保衛城市,塔上的裝飾燈光又為來往船隻指引方向。從那以後,非德角大大地繁榮起來,無論是街道、學院還是市場碼頭,都充斥著各個世界的訪客,他們為這座城市帶來了數不盡的金錢和商品,旅客們乘坐由海蜘蛛絲紡成的透明潛水球深入海底,大吃澆了蛋黃水母醬的新鮮海牛乳冰淇淋,或是品嚐辣味海藻,到海中漩渦嚐試“飛一樣的感覺”,同時,深水居民——那些人魚們或是在劇場引吭高歌,或是趕了放牧的魚群到罐頭工場換取新的法術卷軸。每年建城日的夜晚,遊客們都可以看到巫師學徒們駕駛著海蜘蛛在海麵上賽跑,預先被牧師們驅趕到跑道上的蜉蝣生物在蜘蛛們用腿攪動海麵後發出五顏六色的光,漆黑的海麵上都是一道道流光溢彩的波濤。那一年的建城日,作為非得角地位的象征,邀請了好幾個世界的高階巫師為城市做了新的美化的工作,其中最常聽到的,就是嘉羅世界,他們做的工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