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意外。”華林說。
“意外?”
“確實如此。”華林在與金函堂的戰鬥中完全稱不上清白無辜,藥鋪裏多了一個女學徒這種事本來也許隻會有幾個閑漢以及對麵的金函堂會注意到,其實如果不是前一階段的傷藥及眼藥搶了金函堂不少生意,金函堂可能要過好多天才會發現芳杏堂多出來的女孩是新收的學徒,然而,當然,一個經曆過上流社會生活的高階巫師對“炒作”兩字是不會吟詩也會念了,他深知一個美女的身價並不完全與她的美貌掛鉤,冤大頭的數量與質量才是關鍵,而量變是能引起質變的,也就是說,當天第一批起哄的人正是他命令阿榮等人找來的,包括那個差點問候了他自己全家的漢子。
而等到第一批起哄的人就位以後,恩,不得不說芳杏堂窄小的門麵非常適合這種初級的炒作活動,整個鋪麵很快被擠到水泄不通,這就吸引了更多的人來看熱鬧,起哄,一個年幼的女徒在這種情形下看起來是多麼形單影隻不堪一擊啊,金函堂派來的人很快就喪失了警惕,以為在場的人與他是一個立場,開始想要做些額外的小動作,華林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容易了,戰場擺上了酒樓大街,華林的炒作計劃就已經成功了。
縣城第一的金函堂與年幼女徒的對決,這可比什麼某瀕臨倒閉的藥鋪新收了一個女徒來得吸引眼球得多了,在這種情況下,即使輸掉對決,他也贏了。
啊,他確實考慮過如果輸掉這場對決會怎麼樣,他畢竟不是真正的藥鋪學徒,所以輸掉的可能性在理論上還是存在的。對此,他的預案就是“男子漢大丈夫說話不能不算數,我一個小姑娘,說話自然是可以不算數的。”和某些擅長在遊戲裏騙人裝備的男性一樣,他在能利用女性身份的時候一點兒也不會拉不下臉來,能做多過分就做多過分。
說白了,他贏了就推倒金函堂,輸了就賴賬,確實是萬全之策。
所以假一抹藍的出現確實不在他的計劃之中,可是能利用這個機會大大加快打倒金函堂的速度,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當然,金函堂跟他往日無寃,近日無仇,可惜啊,可惜他把縣城十二家藥鋪數了一遍,就數金函堂最肥了,打倒金函堂,是他的芳杏堂快速成長的保證——芳杏堂是他的,這家店鋪的位置、人員、曆史與窘迫的狀況都是多麼地合適他呀,與金函堂正對麵,可以方便地挑起戰爭,人員隻有一個不太傻的老掌櫃,兩個孤兒,簡直是最好不過的吞並目標了,緊張的經濟狀況使得他們接下了代銷藥品,下麵的事情,哼,自然就輪不到法律上的芳杏堂主人什麼事兒了。
被一個(上輩子的)高階巫師看上,芳杏堂還會有第二個主人嗎?
甭管法律、風俗和規矩怎麼說,芳杏堂是他的,毋庸置疑,看起來,連老掌櫃都變相地承認這個事實了,很好,是個有腦子的家夥,他可以把擰斷他脖子的計劃暫時地擱置起來了,而且他熟悉藥鋪生意,又不會蠢到阻礙真正的人才(從給予他額外藥書可以看出),無論是玉桂還是她哥都無法完全代替,所以,老掌櫃還能跟他對話到現在。
“你走好了。”老掌櫃說,像是接受了他的說法。
他的身影消失後,芳杏堂的老掌櫃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黑暗中,直到油燈燒盡,他是什麼時候輸掉芳杏堂與他自己的命運的呢?起初他以為是金函堂開張的時候,後來他以為是華靈發起挑戰的時候,等到他得知“葫蘆巷可以提供十個人證”的時候,他已經隱約地察覺到,戰役早在華靈踏進芳杏堂很久以前就已經打響,細密的羅網早就織就,他能祈禱的隻有這一網打上來的不僅有芳杏堂。
“嗬。”他在黑暗中發出了一聲歎息,金函堂是多麼強大的存在啊,假如他早點知道金函堂真正實力的話,芳杏堂會在十年前關門而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他會在鄉下帶著孫兒女忍受貧窮、但沒有金函堂仇恨的平靜生活。他也許會不得不變賣典當祖傳的一切,玉桂會成為什麼人家的童養媳,但是他們睡下去的時候是安穩的。現在他和他全家卻被卷入了光宗耀祖的命運裏,跟隨華靈的意誌起舞,忍受她拉來的仇恨:“商場如戰場,並沒有什麼仇家可言。”他突然想起了華靈的一句話,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平靜而……強大,一將功成萬骨枯,她與被碾過的萬骨之間大概確是沒有什麼仇恨的。
也許她真的能夠擊敗金函堂。
不是人員十倍於芳杏堂的雙河縣金函堂分店,是有茂家支持的,整個金函堂。
老掌櫃搖了搖頭,他知道他的這個想法有多麼地驚世駭俗,不過,金函堂的最終命運,很可能在那個女孩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
他在黑暗中合起他的賬本,明天看也是一樣的。
命運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