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嵐說話的時候始終看著元東升,神情中有一絲奇異的諷刺。
元東升一顆心突突直跳。
“你妹妹被綁架的事我不知道。”
“他當然也不可能知道了。”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元氏幾位高層緊張成那樣,不是那樁交易有多了不得,而是大小姐被人綁架了。”
“他去到那裏的時候,沒來得及做什麼事,就先遇到了一個被人追著跑的嚇破膽的小姑娘。”
元東升渾身冰冷。
“他是個警察,得知那個小姑娘被綁架,哪怕知道她姓元,他也絲毫沒有猶豫就衝上去保護她。他身手了得,但是也架不住對方人多,搏鬥的過程中,有一把本來要戳到小姑娘身上的刀,被他用自己的身體給擋住了。”
腦子裏嗡嗡作響,元東升很想開口讓他閉嘴,但是他很快發現就算他閉嘴也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十二年前的那個晚上的所有記憶正隨著倒流的血液一起爭先恐後湧進他的腦海裏。
“……他以為小姑娘會遇險的時候,謝天謝地,小姑娘的哥哥趕來救她了。”
那時候是什麼樣的情形來著?
他的妹妹倒在血泊裏,他嚇得心髒都快要停止跳動了。旁邊似乎還躺著另外一個人,但是他不關注,他那時候什麼也想不了。
他帶來的人很快鬧起來,四周都是鬧哄哄亂哄哄的,那幾個原本還要上前來跟他打鬥的人,似乎接到什麼電話,就沒再管他們離開了。
他抱起元嫣就跑,隻有立即把她送到醫院這一個念頭,元嫣聲嘶力竭地叫著哥哥,手指著那個人躺著的地方,但是他沒有精力去關注。
那是一個無比混亂的夜晚,最終元家該收的利益都收回來了,該給的報複也都給出去了,元嫣也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而當他終於從八歲小女孩口裏得知那一晚是有人保護了她又替她擋了一刀的時候,再去找那個人但是又哪裏找得到?
他突然之間,特別害怕聽蔣嵐再說下去。
但是蔣嵐就像一台機器一樣,聲音冷冰冰的,機械的一點不為任何人意願而停留的說著十二年前發生過的往事:“我趕去現場的時候,你已經救走了你的妹妹,我帶他去醫院,他失血過多,還沒能進手術室就已經不行了。”
“他父母健在,弟妹成雙,可是他臨死的時候,身邊隻有我一個人。”
*
“他跟我說了發生的事情,告訴我沒有仇殺,他隻是盡了一個警察該盡的義務,讓我們不要因為他而有所怨恨,他讓我把這些話轉告給他的父母。”
“我也確實是這樣轉告的。”
“他爸爸是個位置坐得挺高的官員,但是他爸爸是個好官,做不出那種一怒而牽連多少人的事,更何況他還留下那樣的遺言。”
“他這也算是因公殉職吧,可笑的是直到他死這件事都還是我們兩個在私下調查,所以他直到死都還隻是個毫無建樹的小警察。”
“這件事真的很搞笑。”
“我甚至都不知道該讓誰來負這個責任。”蔣嵐低下頭平靜地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跪倒在地上滿頭都流著冷汗的元東升,“說是那個插了他一刀的人吧,那一刀又確實不在致命的位置。說是你吧,但是他跟我說什麼你知道嗎?他說看到你那樣緊張你的妹妹、其餘什麼都看不見的模樣,他就也想起了自己那個差不多大的妹妹,突然間有點想她。”
元東升活了34年,突然間生平第一次猝不及防地掉了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