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子瑕的出現,瞬間讓焦點聚集在他身上。
一襲白衣,兩袖清風。衣飾十分簡樸,素色底上繡了一些青黑水紋,腳下穿著一雙雲錦芴頭履。但做工極其講究,可能除了王宮之外就再也找不到如此精美的服飾了。
除此之外,腰間著了一塊佩玉,是一個簡單的圓形白璧,和身上的衣服融為一體,沒有絲毫不妥。
堂內,老爺和夫人坐在席子上,其他下人站著聽候吩咐。老爺身旁的木屑和果盤果品灑了一地,錦瑟識趣地趕緊清理。
老夫人起身立即迎上去,手裏多了幾根點燃了的檀香,幾絲青煙繚繞,送到彌子瑕的手上,撫摸著彌子瑕的臉龐,愛不釋手,說道:“快去吧,你爹等了很久了,不要和他計較。”
彌子瑕點了點頭,表情肅然,但是依然是溫和圓潤,似乎永遠都不會有脾氣,聲音也是平緩斯文:“孩兒知道,娘不用囑托。”
他還沒進門的時候,以老爺的聲音,謾罵聲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但是並未有任何表示。
從袖子中伸出纖長的手指,接過檀香,坐在輪椅的彌子瑕因為腿腳不便,也不可能跪拜,隻是腰背彎曲,作了三下揖,算是拜祭了,便把線香插入灰爐中。
整個過程,沒有和老爺說一句話,甚至眼神偶爾掃過的時候,都是古井無波,沒有絲毫情緒變化。他確實不會計較,更不會生氣,因為他視老爺為無物。
做完這些,彌子瑕對夫人行了禮,說道:“娘,如果沒有其他事,孩兒就先行告退了。”
“站住!”
比較起用語言重傷,更讓人憤怒的是無視,顯然彌子瑕清楚如何讓老爺更生氣,此時後者渾身發抖,雙臉通紅,怒聲道:“你這不孝子!接你回來就是叫你給臉色的嗎?還不如讓你自生自滅!”
紀雲容翻了一個白眼,要說臉色,還有誰比您更難看的?雖然不知道二者有什麼深仇大怨,但是紀雲容的原則就是幫理不幫親,幫帥哥不幫理,哼哼。
彌子瑕停頓了一下,忽而偏頭轉向一旁的紀雲容,笑著問道:“不好意思,我有些累,麻煩你幫我一下,推我回去好嗎?”
不是命令吩咐,而是溫柔的詢問。紀雲容立即覺得心髒慢跳了半拍,聲音可真好聽啊!尤其是二人離得近,聽得紀雲容骨頭發酥。
於是名正言順地,手腳發軟的紀雲容十分樂意地推著輪椅,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跟一個美男獨處,總比留在祠堂聽一個暴躁的老頭子發脾氣強吧?
在出門的時候,還聽見老爺的謾罵聲,上氣不接下氣,差不多快哮喘了,中間夾雜著夫人的勸慰聲。
“好!好!好!我就知道這個孽子!當初老夫憐憫,留你一命,想不到養大了反倒是一條惡狼!這個不孝子!”
“老爺,別生氣了!瑕兒隻是個孩子,不懂事也情有可原,你別氣壞了身子!”
“住嘴!到現在你還幫著這個逆子說話!還不是你生了這麼個不落家的白眼狼!如今你還寵他溺他!哪天還不殺父弑兄了!他能比得上安兒的一根頭發嗎?”
“……”
坐著輪椅的彌子瑕並沒有回房,而是半路上突然叫紀雲容轉向去了後花園。
後花園之中,堆滿了積雪,有下人掃開了一條小道。假山上,枯木上,都是白雪皚皚,在冬日的陽光下,還沒有融化的跡象,稍微有些動靜就簌簌掉落。
兩人都沒有出聲,一直到一個小池塘邊上。這是一片荷花池,炎夏的時候避暑的地方,那時候荷葉蔓延了整個池塘,亭亭玉立的荷花個挨個。而在風霜之下,此時隻是一片死水潭,幾片枯黃腐爛的荷葉昭顯著昔日的生機。
彌子瑕突然回頭來,對紀雲容笑問道:“你膽子蠻大的嘛,還真敢推我出來,不怕回頭老爺罰你麼?”
被突然沒頭沒腦地一問,紀雲容愣了愣。當然,她發愣的原因也許是彌子瑕的笑容瞬間擊中她那顆澎湃的心,無論是嘴角的弧度,還是如同星耀石一般的桃花眼,都戳中了紀雲容的萌點……
“呃……反正無聊唄……啊……嗯,少爺你不回房麼?”
紀雲容故意避開彌子瑕的眼光,一邊掐著自己的大腿,心中呐喊:“魂淡啊!這不是引導我犯罪麼!再這樣看著我,我就要把你吃掉!”
為了轉移注意力,紀雲容從地上拾了幾顆亂石,扔進池塘中,噗通噗通,激起一圈一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