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夷光得知兩位恩人的名號之後,便匆匆離去了。一路飛奔,背上的竹簍顛簸得老高,一邊奇怪,為什麼雲容姐姐聽到自己的小名兒會如此吃驚,自己雖然在小漁村裏承幾個人胡誇,有幾分美名,但也不會流傳到朝歌這種大地方。
她自然不會知道,西施二字會以“沉魚”之姿冠豔天下,流芳千年。
來到最近的藥鋪,手中的錢隻夠幾帖藥,請不到郎中,臨走前娘親也交待過要哪幾味藥,用自家熬了十幾年的藥罐子自個煎就可以了。施夷光這麼想著,藥材還沒到手,就已經在心裏叮囑自己熬藥時要小心,沒有柄的陶罐子很燙,可不要打翻了。
不多時,辦妥當之後。藥鋪的門檻邊,癱坐著一個瘸腿小乞丐,施夷光生出憐憫,從履屐裏拿出出門時唯一的一銖布幣,交給乞丐,便往家裏趕。
與此同時,紀雲容已經和彌子瑕回到了太尉府,夫人在門楣前張望,似乎已經等待多時,不用想,自然是等著不知所蹤的彌子瑕。紀雲容兩人出門前,並未告知一聲。
見兩人平安回來,夫人並沒有怪罪,而是若有深意地看了紀雲容一眼,算是肯定了她的作為,也有可能是感謝她這些日子陪著少爺奔波遊玩。
夫人的身後是一個老者,手中提著一個木箱子,空氣中飄渺的藥香味告訴紀雲容,這個老先生恐怕是個醫師了,隻有整天混淆與藥房的人才有這麼濃重的藥味兒。
果不其然,夫人拉著彌子瑕的手,趕忙介紹道:“瑕兒,這位是衛宮裏最出色的禦醫北宮順老先生,你父親好不容易邀到先生,特地來給你……”
夫人沒有說下去,但是眾人都明白,這是要給小少爺看看腿疾。彌子瑕聽到“父親”兩個字微微皺了下眉,又不可察覺地恢複往常。像這種謊話,在自己四歲的時候便不相信了。
彌子瑕躬身擺,不溫不火道:“早聞北宮先生大名,學生對先生甚是佩服,可惜學生腿腳不便,一直都未曾去拜見先生。”
這不過是場麵話而已,但聽在耳裏卻讓人賞心悅目,令人信服。
這個老郎中,雖然算得上慈眉善目,一看就是有些醫德的人,但是按照紀雲容的話來說,這老頭長得也忒粗糙了吧?毫無特點的無關,如果一個人的臉能畫成一幅畫,眼前這位頂多是印象派。
北宮順滿意地點了點頭,誇讚道:“朝歌赫赫有名的白玉公子,名不虛傳,夫人好福氣,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
原本的溜須拍馬卻拍錯了地方,彌子瑕倒沒有什麼表示,隻是夫人小心翼翼地看了彌子瑕的臉色,尷尬地將話題轉移,邀北宮順進屋裏。又打發紀雲容沏壺茗茶,拿了些王宮裏沒有的糕點,好生招待這位禦醫。
堂裏麵隻剩了這四個人,夫人和北宮順兩人各自坐著墊席,紀雲容是下人,自然是沒有草席子的,跪坐恭候著吩咐。
寒暄了一會兒,夫人才引向正題:“北宮先生,我兒這雙腿,也不是沒有尋訪過名醫,但是都無功而返。您是首席禦醫,今日多謝您賞臉來我太尉府,這裏不比皇宮,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隻是我兒的事情,還得勞煩先生用些心了。”
作為太尉正妻,也是堂堂一個五品夫人,而北宮順即使是當紅的禦醫,在名份上也高不過夫人,自然是拱手謙讓:“夫人客氣了。”
說完便按著彌子瑕的手腕,把了一會兒脈,說道:“公子的脈象自然是正常,也無任何堵塞現象,請夫人稍等,待老夫仔細檢查再作計較。”
北宮順在彌子瑕的小腿肌肉以及各穴位按壓,時而疑惑時而驚奇時而喜悅時而愁苦,仿佛一個畫板似的,紀雲容差點笑出聲了。
當事人彌子瑕倒不緊不慢,帶著溫和的笑容,反倒是夫人,隨著北宮順的表情變幻著,傾著身子,生怕漏了有用的訊息,紀雲容很堅信,如果不是顧忌身份,夫人有掐著老禦醫的脖子逼他說句人話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