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前早有馬車等在那裏，而駕車的是兮辭的熟人了，正是一臉不溫不火的無霜，兮辭見到無霜倒是笑著道：“嗨，無霜，好久不見啊。”
無霜慣常的頷首，不怒不喜，不卑不亢的，倒是和以前還是一個樣子，聽說他當大官了，兮辭還以為他會有點變化呢。
顧言止抱著兮辭上了馬車也沒多說什麼，馬車便動了起來。
馬車內，兩人都沉默著，顧言止原本就是話少的人，如今兩人心底又有著結，自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之前共處一室還因為有宮女太監，不覺得太尷尬，如今這樣相對而坐，便是兮辭這種平日裏臉皮厚的人都覺得怪異。
“兮辭…”許久之後，顧言止方才輕聲開口道，隻這兩個字那裏卻聽出許多的疲憊，原本強硬的態度也似乎被這幾年磨的出現了裂痕，兮辭知道自己這樣也很奇怪，明明想要和他好好的，可是心底卻又無法越過障礙。
“嗯。”兮辭嗯了一聲，知道他可能是有話跟自己說，但又不知道要怎麼回他，似乎自從上一次兩人吵架自己被貶成宮女後就沒好好說話，但是自己這個宮女，她自己也清楚，貶的比主子還主子，連皇帝身邊的大太監都被自己指使的團團轉。
“我知道，其實你心裏怨我，因著戰火硝煙讓很多無辜的人丟了性命，的確如你所說，統一天下，或許是上位者的一己之私，然而，這樣的私欲卻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有的。”顧言止道，這幾天他想了許多，若是不把心結打開，估計兩人以後都無法好好相處。
兮辭也不反駁，等著他繼續。
“但凡是人，總會有私欲，便是佛門清修有成者，也做不動無欲無求，否則又何來鈍化一說，三國分隔百年，統一之勢勢在必行，今日若非是我，亦是會有人走下這步，戰爭在亂世本就無法避免。”
兮辭也知顧言止並非話多之人，作為一介帝王，肯對她耐心到如斯的解釋，說她不動容，也是不可能的。
“我不是什麼悲天憫人的人，今天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對那些人心存歉疚，就跟你說的一樣，每個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天下黎民對我這樣的普通人來說，隻是他人，我或許會同情，會感慨，但不會歉疚，我在意的，也不過隻是那麼幾個，可是今天偏偏是你，那些人很多都是我朝夕相對的人，你無法理解當我看到那些活著的人一聲聲的呼喚那些死去的人時，腦海裏閃現過的，全都是曾經鮮活的麵容，而這一切，你要讓我如何用你所說的勢在必行來抹殺掉。”兮辭回道，的確，若今日顧言止攻打的不是邠州，或許她一點也不用覺得歉疚，說到底，自己也不過是自私而已，她無法接受的，是自己在意的人，傷害了自己在意的人。
顧言止聽著她的話，從一絲欣喜到最後的一絲悔意，連他都不知道為何會有悔意，如果再給他一次選擇，他在下令攻打邠州的那一刻，會不會就會猶豫呢？
“很多事，不是想和不想就可以決定的。”顧言止道。
“我知道，身不由己有時候就是一種很殘忍的借口。”明明知道是錯的卻又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兮辭心底接著道。
顧言止欲言又止，卻終究保持了沉默，馬車一路而行，待到馬車停下時，便聽無霜道：“主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