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隨著月姍進到茶肆,因辰時未過,來飲茶的人寥寥幾許,茶肆裏倒是清靜,隻有一個夥計正伏在櫃台上打瞌睡。
月姍掃視了一遍麵前的桌子椅子,左挑右選,找了中間的一個位置坐下。
玉笙瞧著月姍的舉動,心想這姑娘不會有選擇糾結症吧,待緩緩落座後,便問:“月姍小姐方才猶豫一時,莫不是這茶肆中的座位還有什麼講究?”
“還真被你說中了。”月姍慢條斯理地坐下,纖纖玉指托住下頜,解釋道:“若我們坐靠後的位置,待會兒客人一多,雜七雜八的都往這過道上擠,咱們要出去便費勁了。若是坐迎門靠前的位置,那便更不好了。”嘴角滲出一絲優雅的笑來,“晨風一吹,咱們的話還沒談完,茶便涼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理,喝個茶都要考慮得如此縝密,玉笙覺得自己的後腦勺在冒汗,這月姍可真是個挑剔的主兒。
想到她要和自己談事情,玉笙便道:“月姍小姐叫我來到底有何事相告?”
“急什麼。”
月姍嗔笑道,“吃盞茶再談也不急。”轉頭招呼店裏夥計,“小二,來壺鹿州秀芽。”
招呼完,月姍一雙眸子轉向玉笙,笑道:“秀芽茶澀是澀了點,可正因為如此,茶味才醇厚。月姍擅自作主點了這茶,溫小姐不會介意吧?”
玉笙搖搖頭,隻瞧著那夥計半天也沒動靜,依舊保持原樣睡得雷打不動。
也是,月姍那嬌滴滴貓兒樣的嗓音怎麼叫得醒人。玉笙清了清嗓,中氣十足的叫了一聲。
——小二上茶
無奈,夥計還是睡得像死豬一樣。
玉笙汗顏,自己就算能睡的了,沒想到這夥計比自己還能睡。身後的阿福鼻孔中哼了一聲,邁開步子便要去揪那夥計的耳朵,將他弄醒。
玉笙忙將阿福攔住,隻想在風月樓前他也能像現在這般凶神惡煞就好了,一個貪睡的小夥計而已,可別嚇著人家。
玉笙咬唇一笑,順手撚了桌上果盤裏的一顆蜜餞,瞄準櫃台那的夥計。
玉笙手法很準,夥計軟哼一聲便醒來了,搓著腦袋有些迷茫的直起身,見到茶肆裏來客人了,他便拿了個簿子幾步衝到玉笙她們桌前,點頭哈腰道:“抱歉抱歉,眼皮子打架竟沒注意到幾位客官,該打該打,哈哈,還請問幾位客官要點什麼,咱這茶肆的茶品種多,茶味正,客官們隻要稍稍品一口,保證口齒留香,神清……”
“鹿州秀芽。”
沒等夥計滔滔不絕完,月姍便不耐煩地打斷道。
“好嘞——”夥計抱著簿子一溜煙跑到了裏屋中。
“溫小姐的老家在哪裏?”
老家在哪裏……玉笙覺得頭疼不已,自己不是身在風麟城中麼,問自己的老家在哪裏做什麼,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姑娘。瞧著月姍正一臉好奇的等待自己的回答,她支吾道:“應該……就是……在……這裏了。”
“溫小姐說得這麼敷衍,難不成還不信我,怕我跑到你們老家去放火打劫?”月姍假作正經地說著,忽地又笑了,“我說笑的,溫小姐可別當真。既然溫小姐不願說,那我便說說自個了,我原本住在鹿州,剛來到這風麟城不久。”
玉笙對她的話開始有了興趣,追問道:“不知月姍小姐因何事而來?”
說實話她一直對眼前這個姑娘和潘紹的關係很是好奇,他們那般親密無間,是情人是夫婦還是其他?
月姍聞言,眼神有些黯淡下來,話語也多了幾分淒哀。
“我這次來,是和哥哥一起料理父親的後事的。”
永安街東門籬笆牆內的小屋,屋裏漆黑沉悶的棺材,潘紹冷冰冰的言語,一下在玉笙腦中回放出來,她豁然開朗,原來這月姍和潘紹是兄妹關係,心裏微微吐出一口氣,抬眼,向月姍問道:“不知令尊是因為年事已高,還是重病纏身……”
“都不是。”月姍垂著眼睫,“家父之所以會離世,隻因‘清廉’二字。家父原是戶部尚書,為官廉潔數十載。不料到,臨到去任還鄉的時候,竟被幾人聯合上書彈劾。家父被誣陷成貪汙稅款的罪人,一時想不開便懸梁自盡了。”
月姍長長的睫毛開始變得濕漉漉的,她抬眼,眼中早已盈滿淚水,“溫小姐,你可知潼州太守林光道?”
見玉笙搖頭,她又道:“彈劾我父親的事,便是這人領的頭。溫小姐你不知,若說貪汙,這人便是江國的第一大貪官,可誰能想到,他竟將罪名扣在了家父的頭上。”臉上恨意頓現,“林光道有一子名林衍,更是個紈絝之輩,欺男霸女,橫行於世,實在是個惡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