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元旦，晚上同學們將聚會開元旦晚會。
“鼎心，今天下午你出去買氣球時有你一個電話，說是你北京的同學，看樣子非常急。他說還要打過來，晚上讓你在宿舍等著。”餐廳門口遇到薑琳，薑琳告訴他這個消息。
“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
“我知道了。”北京的同學，男的，恐怕是永樂。進了餐廳，一會兒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夜色降臨，樓上同學們唱著跳著，玩著耍著，仿佛要把整座餐廳給踏平，樓下同學正在廚房裏切著菜，玩鬧著。元旦包餃子活動終於開始了。他拿著相機從樓上下來，偷偷地給正在切菜的同學拍上幾張，又上樓給蹦唱的拍上幾張。相機麵前有的人忙躲，有的人更加表現自己。
調好的麵很快端上來了，餡也送了上來，大家分成幾組比賽。本來還擔心會包的不多，現在看來實屬多慮，女生自不必說，男生卻也幹得虎虎生生。不會的又不甘心寂寞，便夾在中間亂摻合，一會兒把麵粉撒在這個臉上，一會兒把麵粉抹在那個臉上。很快大家也都這樣玩了，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是白花花的一片，再加上都是笑臉，個個奇相百出。“嘭——”，懸掛的一個氣球碎了，灑下麵粉霧。同學們這才意識到掛在空中的各式的美麗的氣球居然這般危險，卻又爭著去捅破，一陣陣麵粉霧從天而降。
大家又熱鬧了一會兒，熱騰騰的餃子便出來了。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真理啊。
吃完餃子，幾個活躍的就嚷嚷著蹦迪，另外幾個就嚷嚷著跳交誼舞。薑琳躲在窗戶旁傻笑，這兩項他都是強項。褐政則神龍見首不見尾，一百八的體重，溫柔不起來，也強悍不起來，吃完餃子就溜了。大部分屬於什麼都不會型的，隻是笑哈哈地觀看熱鬧，或坐著或站著。雙方最後達成一項協議，先來一陣迪音，再來一段交易舞，兩者間隔開。至於為什麼先蹦迪，應歸結於主張蹦迪的呂明嗓門大了些。薑琳見蹦迪的人占優勢也忙溫柔地主張先蹦迪。野狼嚎般的迪音響起，整個樓層都在震顫，膽小的人會想起坍塌的“虹橋”。開始就那麼幾個人鍾擺似的搖著，猶如一隻隻被人煮過的螃蟹，漸漸地卻隨著節奏狂了起來。突然黑了下來，接著就是一片驚訝的唏噓聲，原來燈不知讓誰給悄悄地關了。八分暗兩分明的交織中，所有的人都被這節奏舞動著，即使從來沒有跳過的也禁不住把身體丟蕩。他叫喊著，瘋狂著，像蛇，像雷電，像暴風。流汗了，卻不似汗，鐵水般的液體在體內體外唱著小溪流的歌。
整座餐廳一片熱氣蒸騰，有點像鍋爐房。幾乎所有的男生都把毛衣或羊毛衫脫掉，有的找個地方妥善放起來，有的幹脆扔得不知去向。一段音樂下來，所有的人都找了個地方倚著，以求短暫的休息後繼續。
“鼎心在哪裏？鼎心在哪裏？”褐政匆匆地跑上樓逮著一個就問。
“老褐，我在這裏，有什麼事？”他起身迎了過去。
“有你的電話，看來很急，說如果不是很困難，請務必找到你。”褐政氣喘籲籲著。
他驚愕住了，心說一定是下午來電話那人，可有什麼事兒這麼急，非要今天說呢。不管怎樣，最後還是決定回去。匆匆往宿舍趕時，餐廳裏的音樂又響了，不過這回是輕柔的舞曲。
趕回宿舍，電話正響著。他忙抓了起來：“喂，您好。”
“鼎心嗎？我是永樂。”
“聲音一點沒變，好兄弟，最近還好吧。”他很是激動。
“我倒是很好，有人卻不好。”那邊歎息著。
“怎麼，好像誰出了事？”他的心“咯噔”一聲沉了下去。
“你說對了。”
“到底怎麼回事？”他急問。
“——鄭平——自殺了。”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斷斷續續地說……
“你確定嗎？”他也沉默了一會兒，平淡地問了一句。
“千真萬確。——你好像不是很吃驚。”那邊倒吃了一驚。
“唉，死，對他或許真的是一種解脫。”
……
那是填誌願的日子，他與永樂邊走邊談論著打算到什麼樣的學校，見鄭平迎麵過來忙打招呼。誰知鄭什麼也沒看見似的從他們身邊擦過。
“看他那副德性，誰欠他十兩銀子似的。”永樂被這種態度激怒了。
回頭看了鄭平一眼，見他失魂落魄，兩肩耷拉著活像一具僵屍，低著頭夢遊般，忙問永樂：“他上樓幹什麼？”
“鬼曉得。”永樂沒好氣地說。
“這次他考得怎麼樣？”
“數他最失敗，離專科線還差幾分。其實早就可以猜到了，考前那一個月他幾乎天天晚上失眠，我看他吃的安眠藥也有一箱了。”
“壞了。”他似乎意識到什麼，忙向鄭平追去，流浪時奇怪的夢在腦中喚起。
“喂——，等等我。”永樂在後麵追了上來。
天台上，鄭平機械地一步一步地向天台邊緣走去。
“說不定人家隻想放鬆放鬆，開闊一下胸襟，來個登高忘憂呢。”
“永樂，如果是你，我絕對也會這樣想，可他是鄭平，跟我七年同學三年同桌的鄭平。”
“也是。”永樂點了點頭。
他們緊隨上了天台，見鄭平正在天台邊緣向下探望。或許是太高的緣故，目眩了一下，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鄭——”，永樂剛要喊，卻被他捂住了嘴。
“小聲點，別嚇著他。”
“那咋辦？”
“想想。”
“不如這樣吧——”，永樂小聲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他輕輕地將頭點下。
“永樂你先別跳，先聽我說。”他偏對著站在天台邊緣離鄭平不遠的永樂。
“我不聽，我不聽！考得那髒樣，有臉見誰？真想找個老鼠洞鑽進去，真他媽活夠了。”永樂熱淚直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