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曼青睡得很淺,況風華的手剛搭上她的肩,她立刻就醒了。
“怎麼?”
“每日取水的時辰快到了。”況風華的聲音壓得很低,“你要怎麼做?”
葉曼青精神一振,她先前跟況風華承諾過,隻要馬車在有水的地方停留,她就能讓眾人離開車廂。她悄聲坐起,屈指在小窗上輕敲兩下,不多時,小木窗從外打開。葉曼青猛眨幾下眼睛,才看清劉東的臉。之前她就和劉東約定過,隻要她想透氣敲敲門就行。
“劉哥,馬車顛地奴家難受極了……”
駕了一夜的車,劉東滿臉倦意,這時聽葉曼青這麼說,便狠狠抹了把臉道:“這段路是陡了點,老子的腰都老酸!不過快了,過了——”
正控著韁繩的瘦臉漢子重重地咳了兩聲,劉東登時住口,訕訕看了葉曼青一眼,便轉身靠著門板假寐。
葉曼青也不在意,攀著小窗往外瞧去。
隻見馬車行走在一條寬不過五尺的山路上,朦朦的天光中隱約可見兩側土坡上低矮的樹木。這時辰的山林都像未睡醒般,隻有山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和著車輪的軲轆聲。她回頭看了下車內,眾人都在沉睡中,隻郝靈靈不知何時醒了,同況風華一起低著頭不知在做什麼。
葉曼青蹲下身,倒驚了郝靈靈二人,況風華迅速地把左手縮到背後。葉曼青挑挑眉,沒有追問,隻把自己的計劃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說了一遍。
郝靈靈嘻嘻笑道:“青姐姐你真是……”
“夠狠,我喜歡!”況風華扯扯頭發,“不過,那四個男的你打算怎麼解決?”
葉曼青無辜道:“當然是跑了!我可是弱女子啊,哪能跟他們硬拚?倒是你們倆,看著就像會打架的人。”
“啊呀青姐姐,我就更不行了!”
葉曼青轉向況風華,卻見她翻個白眼道:“要是半個月前這幾個雜碎自然不成問題,現在麼……一個都不行。”
想到況風華之前蔫蔫的樣子,葉曼青眉頭微皺:“你的左手怎麼了?”
況風華一怔:“問這個做什麼?”
“是不是之前……”那時候況風華掐著她的手腕,她不確定況風華有沒有沾上她的血。
況風華突地打斷她:“雖說打是不能打,但跑麼,我是絕對沒問題的!怎麼說,我也可以幫著引開一兩個。”
“這樣……”葉曼青略一沉吟,“我可以解決一個。”
郝靈靈臉色一正:“青姐姐你——”
葉曼青擺手製止她:“靈靈,你隻要記得,某些時候,對別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她的眼神刻意地轉向車內其他人。
郝靈靈沉默一瞬,微微抿唇:“我明白。”
葉曼青不再言語,起身看向窗外。
天邊的薄霧漸散,紅日的微光浸染雲層,周圍的景色變得清晰而靈動。
劉東伸個懶腰:“奶奶的,終於可以喝口水了!”
葉曼青心中一喜,轉身朝況風華點點頭。
馬車晃悠悠地在山路上顛簸,東一坑西一窪的,拉車的兩匹褐色矮腳馬走得甚不平穩,車廂歪來晃去,弄得駕車的瘦臉漢子低咒連連。
眼見得馬車就要經過一個大凹坑,葉曼青低叫一聲,早就做好準備的況風華一腳踢翻車門邊的馬桶,郝靈靈尖叫出聲。車內頓時騷動起來,睜眼就看到穢物鋪天灑下,一眾年輕姑娘駭得睡意全無,驚叫著四處閃躲,卻又哪裏躲得過,或多或少都被淋到些。最慘的是中間的幾個人,幾乎是被撒了滿頭滿臉,這下子,真個是欲哭無淚。這酵了多日的肥料哪是好消受的?車內是臭氣衝天,哭叫聲、嘔吐聲、咒罵聲不絕於耳,好不熱鬧。
黃濁不堪的汙水從門縫流出,車外的兩人也是經受不住,趕緊收韁勒馬,忙不迭地跳下車。
葉曼青帶著哭腔叫道:“兩位大哥,奴家實在受不了了,求求你們,讓奴家下車吧!”
那瘦臉漢子還未吭聲,劉東臉上已有猶豫之色。
“劉哥!劉哥,您行行好,車裏真個髒臭無比,奴家真不行了……”
劉東看看葉曼青,又看看那瘦臉漢子,忽地往車廂走來,卻被瘦臉漢子一把攔住。
“不到地頭不開門,這是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