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州,玄冥山。
玄冥山麵朝蒼茫浮海,海上水勢浩淼。每日潮汐起伏,巨浪拍擊崖壁,陣陣轟鳴如響雷在側。海上小島星羅棋布,水道交相互通,暗礁時隱時現。此處水流湍急詭秘難測,自古以來便是漁人口耳相傳的斷魂地喪命所,這一片水域便被人們稱為“死魂獄”,意為連亡魂也逃脫不了的地獄,其恐怖由此可見一般。
黃昏時分,落日早早被埋入海平麵,灼了整片整片的海水紅豔豔地燒著,就連被重重暗影遮覆的玄冥山,朝海一側也被映得光燦絢麗。但見崖壁如鏡,與水麵交相輝映,雲霞光輝之下,似連這死者之獄的地界也少了分陰寒。
霞光之下一道碩大的黑影振翅而來,竟似自海中直飛而上。那巨鳥飛臨崖頂,忽地清鳴一聲,叫聲清靈空渺,讓人聞之欣悅。
“真是急性子。她既然回來了,就定會來此,靜候便是。”
醇厚男聲微帶笑意,那巨鳥似有靈性,埋怨般嘀咕兩聲,便乖乖侍立在他身後。
天光漸暗,那人隻靜靜望著遠處海麵浪潮。夜色濃,新月出,浮海波濤層層推進,一聲聲擊打在崖壁上。水聲鏘絕,恰似雷鳴陣陣。許久——
“徒兒拜見師父!”
那人手掌輕動,旋轉身下輪椅,注視著麵前端端正正跪著的冷狂女子,麵上現出慈愛之色:“你回來了,知狂。”
況風華長發綰作男子發髻,不似尋常女子的柔婉麵容,略顯堅硬的輪廓這般看著竟是清絕非常,氣度非凡,便是男子也難有可比肩者。右臉上飄忽的墨字恰如狂草斜臥,冷峻中帶著睥睨天下的氣勢。但此刻她卻是雙目晶亮,毫不掩飾喜悅的神情。
“師父,徒兒業已帶回承諾之物,此番前來,便是迎師父回莊。”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為師知你心意,隻是多年來為師已習慣了這風雷山海,山莊之地,卻是不適合了。”
況風華微急:“師父——”
“好了,知狂,明日是你的大日子,為師自會出席。”中年男子抬頭望向半空中的弦月,鬢角白霜隱現,“為了這一天,你已付出太多。日後,便做你想做的事吧,無需再為師父操心。”
況風華深深一拜:“徒兒……定不負師父期望。”
“明日非同一般,你便早些休息,養精蓄銳做足準備吧。”
“是,徒兒告退。”
見況風華就要退去,原本乖乖立在男子身後的白色巨鳥忽地一揮翅膀,激鳴一聲。況風華無奈地看著她師父,卻見他嗬嗬一笑:“你出去這麼久,羽仔可是怨氣很重了,再不好好安慰一番,今夜你就休想清靜了。”
況風華搖搖頭,笑啐道:“羽仔,還不跟上!”轉身便走,那白色巨鳥卻也識得人話,翅膀一扇便拱到她身畔。
目送一人一鳥漸漸遠去,男子嘴角笑意悠悠似山間清風:“月漪,這般結果,你可喜歡……”
自溫泉洗浴後,應殘秋似已認定葉曼青的身份,這心事一了,她整個人都變得神采煥發。鎮日麵上都是笑意晏晏,對葉曼青也越發照料有加,便是夜間也是同塌相臥抵足而眠。隻是言談間,對於那赤螭龍紋她卻是隻字不提,每每葉曼青問起身份之事,她便隨意搪塞過去,或是反問葉曼青自幼時失散後的情形。葉曼青也隻能假借失憶之名混過去,如此一來,雖然竟日形影不離多有交談,卻是誰也不曾占了先機。
既然不能問過去的事,那麼便隻能說眼下。
長憑府中有一條長約數百尺的鵝卵石道,曲曲折折地繞著園中小湖,葉曼青最喜在日間暖陽照耀之時行走於上。今日也不例外。
“阿姐何時再回青霓山?”
應殘秋一怔:“短時間是不會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