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是誰?”
駱婉瑤嗓音微顫,木懷彥和穆寒蕭對視一眼,不知為何,卻是誰也沒開口。見此情狀,駱婉瑤心中越發不安,登時強笑著便要起身:“來者是客,我正該去見見這位妹妹,免得人家說我不知禮數呢!”
不想穆寒蕭卻是伸手一攔:“不必。她傷勢不輕,經不起打擾。”
他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之下,駱婉瑤還有不知的?穆寒蕭是何人?便是她傾情他多年,也不見他如何溫言相待,現在竟然這般心急回護那女子,當下便隻當是她心中猜測已然成真,一時驚憤駭怒,膝蓋一軟,本來假意要起身此刻卻沒了力氣,手下一顫便把手邊的杯子掃偏了。
見茶水傾倒,穆寒蕭眉頭略微一皺,還未開口,駱婉瑤便驚道:“我叫人來清理!”
“……不必。”
穆寒蕭將杯子扶正,又起身取了幹布將桌子擦淨,這番動作他做起來極為自然。連木懷彥也有些訝異,若非親見,恐怕連他也不會相信師兄竟會做這些粗活。同木懷彥不同,穆寒蕭自小便是錦衣玉食,且他性格高傲,一向對這些事最是不屑,年少時便時常看不慣木懷彥對廚下事務的精通。但他此番……木懷彥暗自忖度,這別院中的物事雖是陳舊卻保存甚好,難道這地方對師兄還有什麼不尋常麼……
駱婉瑤沉默地看著穆寒蕭的一舉一動,忽然道:“小彥,你能稍離一會兒麼?我有幾句話想對你師兄說。”
木懷彥本就心不在此,廚房裏的藥壺還在燒著,當下便點頭起身,卻聽穆寒蕭道:“小彥留下。有話直說。”
駱婉瑤微一抬頭,眼中水波盈盈:“寒蕭……”
“師兄,我在此處本就不便。況且,藥還未煮好……”
木懷彥微微一笑,便邁將出去,一時廳中隻有他們兩人。半晌,穆寒蕭眉頭一皺:“何事?”
駱婉瑤絞著衣袖,貝齒輕輕咬住下唇:“六年之期已到……寒蕭,你此番來,是不是……”這話實不該從她口中說出,隻是她期盼多年,到了此時卻也顧不得矜持。隻是話雖出口,卻是不見回音。她微微抬頭看去,隻見穆寒蕭麵容冷寒,薄唇抿成一條線,似極為不悅,當下一驚,“怎、怎麼了?”
她這般嬌怯的模樣真如受驚的兔子一般,叫人心生憐意。可惜郎心如鐵,穆寒蕭絲毫不為所動,隻淡淡道:“什麼六年之期?”
這話直如驚天雷響,駱婉瑤嬌弱的神色瞬間凝固,卻還兀自強撐著:“寒蕭你真健忘,當初是老夫人親口允下的——”
“原來你也知是老夫人允下的。”穆寒蕭冷冷一笑,“卻不是我穆寒蕭允下的。”
駱婉瑤僵硬的笑容頓時崩塌:“寒蕭,我等了你這許多年……”
許是想起些許往事,穆寒蕭麵色稍霽,沉聲道:“我早已跟你說過,你我無緣——”
“不,怎會無緣?!我離莊遇見的第一人便是你,那時我便知,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你……”駱婉瑤驀地站起身,嬌美的容顏透出紅暈,似是回想起初見時的情形。年少的情動總是這般如詩如夢,白衣凜冽的少年眉眼傲然,不過彈指間便將那些個下作歹人打得落花流水猶如喪家之犬。再後來,再後來他妙手將重傷的爹親救回,她才知道原來他們倆早就是月老牽了紅線的……嬌豔的麵容忽地一沉,若非、若非那人——
“……更何況,在我出生之前,爹爹便已將我許配給你……”
穆寒蕭眉一沉:“那不過是父輩們酒後笑言罷了。”就為了這所謂的指腹為婚,他和辛眉便吃了不少苦。如今好不容易才能重聚,舊事重提更是不樂。
駱婉瑤咬唇道:“寒蕭,我對你、從未變過,你難道……就沒有半分喜歡我嗎?”饒是她心性沉定,看著眼前人沒半分溫情的眉眼,此時卻也不禁心慌意亂。
一個女子這般深情相待,便是不喜歡,卻也很難硬起心腸。何況穆寒蕭和她相識多年,兩家長輩交好,真算起來,也是兄妹一般親近。如果不是當年的事讓他性情大變,他待她便真如親生妹妹一般……想起那件慘事中罹難的另一人,穆寒蕭口氣微柔:“你同瑾兒一般,我自也不願讓你傷心。”
駱婉瑤猛地抬眼看著他:“瑾兒……六年來這是你第一次說起她……”她嘴角顫了一顫,終是咬牙道,“是說,你終於能放下那段事、忘掉那個人了?”她這話說出口便是等著承受他的怒火的,許多年來,沒有任何人敢在他麵前提起那段過往,所有人都諱莫如深。現在她提到那個人……想到會在這張冰冷的麵容上看到久違的怒火,她忽覺一陣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