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況柒蕪所言,狄望舒在桌案底下摸索一番,果然在桌角找到一個凸起的轉塊。微一使力轉動木塊,隻聽細微的機關啟動聲,大廳正中的地板迅速下翻,露出一個約莫六尺見方的洞口。況風華執匕在手,斂起衣襟跳入洞中的石階,順勢而下,狄望舒、木懷彥也緊隨而入。
密道每個拐角的牆壁上都插著火把,密道上下左右的石壁都打磨得光滑非常,火光幾經反射,把整條密道都照得亮堂堂的。木懷彥並肩走在況風華左側,隨時戒備著。狄望舒邊走邊查看密道中的情況,從入口進來便有血跡滴落在地,一路蜿蜒,想來該是況柒蕪受傷所致。這地道竟頗為漫長,走了約莫一刻鍾,想來該是深入山穀腹地了,前路忽然斷了,眼前隻有一堵厚實的石壁。
“血跡到這裏就沒有了。”況風華蹲□,在石壁下方一摸,“這上頭沾了些血跡,想來小師叔是從裏麵出來的,這該是座石門。”
狄望舒走上前去,在石壁上敲拍幾下,回身凝眉道:“不錯,隻是這石門怕有上千斤,內裏是連聲音都透不出半分的。”
“這麼重的門,非是一般機關能開啟的,定然需要借助外力推動。”況風華的目光在密道四周探尋,卻隻見光禿禿的石壁,並無異常之處。
木懷彥退開兩步,細細查看地麵和頭頂石壁的紋理,頓時反應過來:“這石門是以中軸轉動的!”他手指所指的地方,地麵灰塵被劃出一層淺淺的弧扇形,這樣的痕跡也出現在上方石壁上。若是以轉軸轉動石門,隻要石門上下打磨得足夠光華,那麼所需的控製力道就非常微小,也許隻要一個小小的楔形卡塊就足夠。明了這一點,他們便在石壁周圍尋找類似的機關。果然,不一會兒,木懷彥便發現石門頂部兩端各卡著一個手指大小的楔塊。他示意況風華兩人退開,便將楔塊取下,方才運氣推動石門。起初石門仍是不動,幾息後便輕微地轉動。木懷彥掌上力道一吐,整個石壁倏然旋動,隻聽“砰”的一聲,石門中開,一陣清雅的香氣旋即飄出。
甫一聞到那清香,木懷彥便知不妙,回身一掌將況、狄二人再往後推開三尺:“快閉氣,是閻羅醉!”他口中這般叫著,自己卻是迅疾撲向石室中。
眾所周知,閻羅醉又名神仙醉,乃是當年魔教秘藥,本身並無毒性,其香氣清雅餘味綿延,能讓人靜心平氣,修身斂思,對習武者可說是頗有益處。魔教上下也一向將之作為高級熏香使用,更用來防止練功走火入魔。但閻羅醉本身的奇特特性,卻讓它成了百來年來武林人士聞之色變的殺人利器。閻羅醉一旦與酒氣相混,便是最厲害的軟筋散,任你武功再高,也要落得個手腳軟麻全身無力,就像爛醉如泥的人一般,在酒氣香味中一醉不醒任人宰割。而其解法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隻需在艾草水中泡上一個時辰就可恢複。而且閻羅醉就真的如同飲酒一般,越是初次碰到的人越沒抵抗力,長期聞嗅的人反而沒什麼事。正因如此,當年正道與魔教一戰,損失可謂慘烈。但自魔教被滅後,閻羅醉的配方便已失傳,這許多年來江湖中人早忘了有這麼一樣東西存在,都隻當是傳說故事聽。
卻說況風華和狄望舒被木懷彥逼退三尺,等反應過來追上前去時,木懷彥已然入了石室,緊接著便是一陣兵刃交擊聲。兩人俱是一驚,因況柒蕪還留在此處,是以他們未曾料到仍有敵人暗伏在此。剛衝進石室,就見地上橫七豎八臥著十數個黑色身影。況風華眼光略略一掃,便看清這些人都是今夜參與夜襲的南武林人士。她正待去查看他們的情況,石室兩側的牆壁忽然射出一陣箭雨。
“小心!”
狄望舒長劍出鞘,掃落幾支箭矢。這些箭頭的光澤和先前況柒蕪給他們看的一樣,想來都是塗了“勾魂”的,不小心被劃傷了可就是要命的事。好在這箭雨並未持續多久,待箭雨停歇,他們才看清石室內的光景。這石室似乎隻有一個出入口,在北側石壁前擺了個案台,台上一盞油燈靜靜燃燒,清雅的香氣伴著酒香旋繞而上。木懷彥正是要衝過去將那燈盞熄滅,不料卻被人所阻。而那阻攔他的人,刀勢狠厲絲毫不留情,慣常氣態昂揚的麵容此刻卻是戾氣盡顯——卻是燕獨行!
燕獨行身為燕刀門門主,身手本就不凡,此刻他神態似乎有些異樣,短刀劈斬寒光凜冽,多是一味進攻不防守的路數,竟是豁命的打法。木懷彥手中擎著的銀匕雖然靈活巧妙,終究不弱短刀氣勢強勁,再加上他動手之間頗有猶疑,一時竟是被壓著打,盡落下風。
眼見木懷彥難以支撐,況風華清叱一聲,縱身躍入戰圈。她手中銀匕與木懷彥的一般無二,使來卻有天壤之別。隻見她手臂微晃,瞬時灑落漫天星光,點點滴滴將燕獨行全身大穴籠罩在內。許是她的殺氣驚動了燕獨行,他猛地虎吼一聲,刀光頓時猶如逆水遊龍衝天而起,大開大闔間全不留餘地,竟是要將木懷彥二人盡斬於刀下。
趁燕獨行被他們纏住之時,狄望舒覷得空隙跳到案台旁,脫了外袍將燈盞壓滅整個裹成一團,扔到石室一角。同時手中長劍一蕩,森森劍氣斬掠而出,凝成陣陣勁風將石室內殘存的閻羅醉香氣逼向出口。這番動作完畢,他才吐出一口濁氣。